：“九千岁忘了，宫里嬷嬷说我已非处子之身。”

　　说完，她第一次没有管陆无焰的反应，兀自躺下，侧过了身子。

　　看着白芯玥消瘦的背影，陆无汗的眸光闪了闪。

　　第一次，心口像是被毒针刺了下。

　　又酸又涨，却想不明白为什么。

　　他转身出门，吩咐小顺子：“准备送白姑娘进宫。”

　　小顺子躬身立即躬身：“是，只是干爹，白姑娘说的那些事儿，您真想起来了吗？”

　　陆无焰低眸，神色模辩的睨了他一眼。

　　小顺子心一紧，赶忙跪下掌自己嘴：“是奴多嘴！”

　　陆无焰这才抬腿往前。

　　院中，桂花飘香。6

　　他没来由的想到他说自己记起来了时，白芯玥那发亮的眼神。

　　陆无焰的心霎时跳空了一拍。

　　但随即，他又觉得可笑。

　　前世今生这种东西，只有脑子进了水的人才会相信。

　　白芯玥于他，不过是颗棋子而已……

　　另一边。

　　白芯玥躺在床上，心里空的像是一整颗心都被挖出来了。

　　她看着床顶的帐子，脑子里一团乱麻。

　　这时，床边忽然响起脚步声。

　　紧接着，是白忆卿讥讽的嗤笑：“我的好妹妹，不会还在惦记陆无焰吧？”

　　白芯玥一愣，下意识攥紧了身上的被褥：“我早就被赶出白家，不是你的妹妹了。”

　　白忆卿却丝毫不在意，倚着床笑：“血脉亲缘，哪里是你想断就断的。”

　　“我来呢，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因为无焰护驾有功，陛下打算封他为王，而我，是他向陛下求娶的王妃。”

　　这话像是一柄巨斧，狠狠将白芯玥的心劈开两半。

　　她白着脸，心口因为太疼，以至于白忆卿是何时离开的，都不知道。

　　许久后，她才忍着身上的疼，从床上爬了起，去了记忆中的如意胡同。

　　胡同中的落魄小院，是前世她和陆无焰的家。

　　只是如今，里面一片破败，院里没有她种的菜，也没有陆无焰一斧一凿为她架起的秋千。

　　白芯玥满心酸涨，刚要迈步进屋。

　　身后忽然却传来脚步，是跟着她出来的陆无焰。

　　他神色淡淡：“这宅子倒是破败不少。”

　　白芯玥喉间发哽，忍不住自顾自地细数着过往的一切。

　　“那里曾是我的小菜园，你一边嫌弃，一边说你爱吃洋芋，叫我也种上些……”

　　“我们在这里成亲……那段日子虽然苦，却是我最幸福的时候……”

　　越说，她心头酸楚就越强烈。

　　因为这里的每一处都在告诉她，物是人非，不过如此。

　　陆无焰无悲无喜地听着，平静的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

　　“如今你要进宫为妃，这些过往不能成为你的软肋，就让它散了吧。”

　　话落，他不顾白芯玥变得惨白的脸色，叫来候在院外的侍卫。

　　“来人，将这房子烧了。”

　　烧了？！

　　白芯玥难以置信地抬起头：“你说什么？！”

　　若是这些全消失了，她拿什么证明，前世那些事情真的存在过。

　　可陆无焰却让一旁的侍卫直接点火。

　　秋季天干物燥，风一吹，火就烧大了。

　　那火好像点在白芯玥心上，生生将她和陆无焰以前的过往烧成灰烬！

　　“不……”

　　她红着眼想要冲上前阻止。

　　陆无焰却强硬的拦住她：“贵妃娘娘！过往种种如云烟。”

　　白芯玥怔怔看着面前的房子被逐渐变大的火势吞没，烧成废墟。

　　直到最后一根房梁塌下时，仿佛狠狠砸在她的心上，也将她彻底砸醒。

　　她终于承认，她爱的陆无焰，早就死了，被她葬在了终南山下……

　　白芯玥含泪嗤笑着推开陆无焰，一把抽出他腰侧的刀。

　　“大人你说得对，过往种种如云烟，我的夫君……也早就死了。”

　　白芯玥抬刀亲手割断一缕发丝，决然扬手，将那抹发扔入了大火中……

　　“往后，你我情谊都犹如此发，烟消云散！”

第9章

　　发丝转瞬便被火舌吞没。

　　陆无焰看着，心头竟觉得有一丝钝痛。

　　他薄唇阖了阖：“本座就祝娘娘，得偿所愿。”

　　白芯玥含着泪勾了唇，那映照着火光的眼里满是凄然和悲伤。

　　“好！”

　　说完，她收回视线，一步步离开了小院。

　　看着白芯玥消瘦离开的背影，不知为何，陆无焰胸腔内痛意更深。

　　像是无边的火浪灼上来，生生要将心烧灭。

　　脑子里也涌上一个猛烈的念头——

　　抓住白芯玥，别让她离开。

　　边上内侍都是宫里察言观色的人精，当即就问：“九千岁，要拦住白姑娘吗？”

　　陆无焰脸色一变：“不用。”

　　不过一颗棋子，不值得他这么上心。

　　他强行按下心里那股汹涌的情绪，烦躁地扭头吩咐一旁的小顺子：“把火灭了，不要影响周围民宅百姓。”

　　小顺子当即应声去办。

　　不一会儿，政火司便把火灭了，只剩一个破壁残垣的破院。

　　陆无焰看着心头烦闷，又觉得心里陡然空了一块。

　　他当即冷声吩咐：“去香积寺。”

　　半刻钟后，香积寺寮房。

　　沉香缭绕，烟雨青山。

　　陆无焰饮下一杯茶，忍不住问住持：“方丈，这世上当真有前世今生吗？”

　　无尘大师双手合十盘坐着：“阿弥陀佛。六道轮回，三世因果，今生际遇，未必不是前世未尽之缘。”

　　陆无焰心口一震，满脑子都是那句。

　　“今生际遇，未必不是前世之缘。”7

　　难道……白芯玥说的是真的？

　　这念头一冒上来，他就觉得荒唐至极。

　　陆无焰神情晦暗地盯着茶盏中一点浮沫：“不过是白芯玥身后之人的手段罢了，可笑。”

　　无尘大师只是摇了摇头，什么也没再说。

　　当晚，陆无焰在香积寺歇下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年少入宫，在御花园中和白芯玥撞了个满怀；

　　和白芯玥无人祝福的新婚夜，和白芯玥无处容身的寒天雪夜；

　　从万人之上的九千岁，到一朝倾倒成为最落魄的太监。

　　是白芯玥的怀抱给了他最后一点安稳……

　　那些悲欢爱恨，竟如大雪纷纷扬扬朝他扑过来。

　　那么鲜明，那么锋利，让他心如刀绞、泪湿枕衾。

　　他记得，白芯玥是这世间唯一一个不曾嫌他、不曾弃他、不曾猜忌、畏惧、怨恨他的人。

　　他记得，自己是那么地希望，能和她下一世、下下世、永生永世，都能做一对白头到老的夫妻。

　　醒来时，陆无焰，满面泪痕，心口疼到快要窒息！

　　“究竟是怎么回事……”

　　陆无焰按住胸口，匆匆下床穿衣。

　　外边守夜的小顺子惊了一跳：“干爹，您这匆匆出门，是要去哪？”

　　“回府。”

　　陆无焰丢下这两个字，直接翻身上马。

　　深夜的寒风刮在脸上，带着蚀骨的凉意。

　　但他顾不上，满脑子都想着要去见白芯玥。

　　可刚抵达府邸，就听见下人来报：“九千岁，昨夜已按照您的吩咐，送白姑娘进宫了。”

　　那一瞬，陆无焰连指尖都在发颤。

　　他又急忙转身出门，双眼通红地吩咐侍卫：“备下马车，本座要立刻进宫！”

　　坐上马车的那刻，天光破晓。

　　去往皇城的路上，百姓兴奋地交谈声，如雷击耳。

　　“今日圣上举行封妃大典，大赦天下！”

　　“听说这位贵妃娘娘是在三皇子发起兵变那夜舍身为圣上挡了一箭！真是传奇女子……”

　　“圣上与贵妃这莫不是月老牵下的姻缘！”

　　陆无焰听得心如火煎，双手攥得泛白。

　　什么月老姻缘，白芯玥手中红线明明是自己给她牵上的。

　　就算现在真和魏玄临牵了红线，他陆无焰也能亲手斩断！

　　他厉声命令：“再快！”

　　他要赶在封妃大典前将白芯玥带走，然后问问她到底给自己下了什么蛊，怎么会让他梦见那么真切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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