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言独自去了新婚宴。
说是新婚宴,其实就是傅家一些走得近的亲戚一起吃个饭,认识一下新媳妇。毕竟事出突然。 傅傲霆亲切地拉着孙媳妇的手,把她引荐给众亲友。 “我孙媳妇是一名大学老师,还是一名出色的作家。她刚拿了一个文学大奖,奖杯还是我亲手颁发的。” 话里话外全是自豪。 知内情者一脸恍然大悟的笑:这沈知言,朴素端庄,眼神干净,一身沉静的书卷气,确实比那珠光宝气的沈羽菲,更适合当傅家未来的当家主母。 傅老果然会选人。 众人纷纷竖起大拇指。 傅老笑得更肆意。 只是傅怀瑾那混小子,明显不把新婚太太放眼里,竟然迟迟未到。 沈知言下意识给自己的丈夫打马虎眼。 “他碰巧有点事,快到了。” 没有见到公婆,沈知言才知道,傅怀瑾的父母,在他十岁时,出意外双双身亡。 对他的遭遇有了共情,便多了一丝谅解——毕竟,谁也不是天生冷漠孤傲。 中途沈知言去了趟洗手间,在拐角处撞见傅宇恒。 她刚刚才捋清楚傅家的家庭关系,傅氏集团董事长傅傲霆膝下有两个儿子,亲生长子傅圣泽,也就是傅怀瑾的父亲,英年早逝;过继过来的次子傅圣凯有一儿一女,儿子傅宇恒,女儿傅雅乔。 这傅宇恒高瘦、阴柔,五官是帅的,脸色却像被酒色浸泡过一般浮光白。 沈知言莫名对他没有好感,就算以貌取人吧。 他拦住去路。 “沈知言,还记得我吗?前天文学盛典我们还合影了。” 沈知言正了正姿态。 “论辈分,你该叫我一声大嫂。” 傅宇恒却凑上前,语气轻佻。 “大嫂好啊,你知道我堂哥现在在干什么吗?” 沈知言转头看他,没有回应。 傅宇恒举起手机,点开蔡银华刚刚发过来的照片,照片里,傅怀瑾正在喂沈羽菲吃东西。 那浓情蜜意的氛围,看起来更像一对新婚燕尔的小夫妻。 “看到了吧?我堂哥玩得开,家里娇妻似玉,外面红颜知己。所以大嫂,你也别对你这个身份有执念。” 沈知言心有微澜,但表面风平浪静。 “谢谢你提醒,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我们自己处理。” 说完便绕过他挡道的身体,快步离开。 傅宇恒目光追随,一脸兴奋——这女人身上那股劲,比她的美貌,更勾人。 傅怀瑾到的时候,新婚宴已接近尾声。 傅老脸色不好看,所有人屏声敛息,心里默默同情这个不受丈夫重视的新媳妇。 沈知言却始终恬淡安然地迎来送往,赢得了傅家许多长辈的赞许。 次日,沈知言早起准备早餐。 她蒸了发糕,还熬了粥。 傅怀瑾也习惯早起。 两个人坐下来,沈知言打破缄默。 “把保姆辞了吧,以后我负责家务活。” 结合是暂时的,分开是必然,她不想白吃白喝占人家便宜。 说着递过去一个书单。 “我需要这些书,书架,还有电脑。” 傅怀瑾想起他笔下的故事,冷峻的脸有了些许温度。 一手接过书单,一手拿起发糕咬了一口。 瞬间,一股电流直冲天灵盖,打开了他晕晕沉沉的记忆。 这个味道,几乎刻在他基因里一样深刻。它曾经救活了他摇摇欲坠的生命。 傅怀瑾抬眸,深深注视着眼前素面朝天但貌若桃花的女孩。 对了,她也25岁,也是沈礼文的女儿…… 这个认知,让傅怀瑾漆黑的眼眸瞬间灌入一个浩渺的世界。 他稍微平复了情绪,声音低哑地问:“你是,从小就跟着外公 外婆在乡下?”t? 问题有点突兀,沈知言错愕,然后垂眸“嗯”了一声。 其实,在六岁之前,她是有家的。 后来,妈妈病逝,蔡银华带着比她小几个月的沈羽菲登堂入室, 还挑唆爸爸把她送到乡下。 几天之内,她不仅失去了妈妈,还变成了一个等不到父亲归期的留守儿童。 那段经历,每每提及都是一场心头大恸。 所以,她不想聊,也不想回忆,从来都是跟别人说,她是外公外 婆带大的。 傅怀瑾还想继续追问,电话铃声却把他从混乱的情绪里拉出来。 “怀瑾哥!” 那娇媚的声音,让沈知言禁不住皱了皱眉。 傅怀瑾瞥见了,拿起手机关了免提。 “今天好点了吗?” “嗯……” “嗯……” “记得好好吃饭。” 昨晚两人你侬我侬的画面犹如在眼前重现,沈知言再淡然,也不愿意听着别人在旁边谈情说爱。 她拿起筷子,轻轻敲了敲傅怀瑾面前的碗碟。 “你们可以回房间聊。” 如此挑衅,惹来傅怀瑾如刀般锋利的一眼。 那边沈羽菲倒是懂事得很。 “我给你打电话,知言姐是不是不高兴了?对不起,我以后会注意的。” 说着便有了哭腔。 傅怀瑾起身进了房间。 再次坐回餐桌,米糕不香了,满心满眼的,都是这个女人目中无人的样子。 “你刚刚是在教我做人?” 沈知言回答他:“名义上,你是我的丈夫。现在外界的悠悠之口还没堵住,你们如此肆无忌怛地你来我往,万一被有心人抓住了把柄,大家谁都不好过。” 说完她抬头看着傅怀瑾:“不是吗?” 果然是搞写作的,道理一套一套的。 傅怀瑾在心里冷笑。 “你爬上我床的时候,顾虑过你妹妹了吗?” 一句话又把沈知言打回原型,好像那一晚,永远是她的原罪。 不甘示弱。 她回击:“你可以把我赶走。但你没有,说到底,傅少爷也是色字当头。” “如果我是柳下惠,你还能如愿坐上这傅家少奶奶的位置?” “收起你的自大,我根本不稀罕这傅家的名头。” 傅怀瑾眼里彻底刮起了凉飕飕的风。 他推开椅子站起来,语气冰凉。 “稀罕也好,不稀罕也罢!”一边说着,身体往前倾,手指捏住沈知言的下巴,“你都得慢慢受着。” 沈知言打落那只手,倔强地直视他。 “彼此彼此。” 此刻,她在心底收起昨晚那丝谅解。 一样的,傅怀瑾也取下了作家的滤镜。 小两口的第一顿早餐,因为沈羽菲的一个电话,不欢而散。 不过沈知言要的东西,还是如期送达了。 正当师傅安装书架的时候,沈羽菲打开密码锁自己进来了。 看到沈知言,一脸焕然大悟的样子。 “哦,对不起姐姐,我都忘记你在了。密码是怀瑾哥之前告诉我的,方便我随时过来。” 沈知言无语。 对于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她几乎没有任何感情。但,不管怎么说,自己毕竟抢了人家的准未婚夫。 想了想,她轻声道:“我跟傅怀瑾的事情,以后时机合适了,他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现在情况特殊,这段时间,大家还是保持该有的距离。” 沈羽菲嘴角抽了抽。 “我只是带了些日用品给怀瑾哥,你都不了解他的喜好。” 说着就往卧室走。 “我放下东西就走。” 进了主卧,看到一切如故,她露出一丝窃笑。 然后又环着屋子走一圈,刚好师傅在装书架——两个矮架子,摞起来,拼成一个,中间用栓子固定。 沈羽菲静静地看着,慢慢眼底浮起了一丝狠厉。 师傅一走,她走过去,用现场落下的钳子拔出那几个栓子。 …… 人都走后,沈知言开始整理书籍,上层太高,她一跳一跳地用手拨正那些东歪西倒的书。 突然,书架晃了晃。 来不及收住身体,沈知言高高举起的手又拨了一下。 “嘭……” 一声巨响。 厚重的实木架子连带着书,砸落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