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降罪的旨意下来的时候姜水灵并不在姜府,是以并没有当场被收押,不过刑部的人办事效率很高,很快便查出她的去向,来王府要人了。
但就姜水灵现在这个状况,若是将她交出去不出一个时辰肯定就没命了,我加重手中的力道,看着沈婪一字一句,“不能交给他们。” “刑部的事我插不了手。” “反正不能交给他们!” 我赌气一样吼出这句话,转身便朝外跑去,刚跑到门口便看见一队官兵走了过来,我站在门槛上,怒瞪着他们。 “谁让你们进来的?” “刑部执法,姑娘可不要包庇罪犯。” “这里是玉王府,不是你想进就进,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 我大义凛然的张开双臂拦在门口,身后传来沈婪的低叹,“叶儿,别闹。” 他将我从门槛上扯下来,朝刑部的人点头致意,随即道:“不知杨大人可否宽限几日?姜姑娘身受重伤,现下不宜移动,否则性命不保。” 杨大人朝沈婪行了一礼,“王爷有令下官自然不敢不听,但姜水灵乃是罪臣之女,下官也是奉皇上之命,还望王爷体谅。” 说着,朝后一挥手便示意身后的官兵冲进来,沈婪面上闪过一抹怒意,冷声道:“没本王的允许,谁敢擅闯王府?” 那些官兵果然忌惮停下了步子,杨大人气的脸都白了,冷笑了好几声。 “十七王爷果真好大的架子,连皇上的命令都敢违背。” 唐尘站在我身边,低下头在我耳边轻声道:“这位大人是十四王爷那边的,一直和沈婪不对头。” 我握紧了拳头,看着对峙的两人,上前一步。 “我说不准进就不准进,领着你的人滚出王府。” “你……” 杨大人怒不可待正要发火,却在看见我手上露出的令牌时脸色一变跪在了地上。与此同时,沈婪唐尘和其他人也纷纷跪地。 这块令牌,正是上次进宫时,阿君交给我让我出入皇宫时给侍卫看的那块。他没有找我要回去,我自然也忘记还给他,今日却偏偏知道,既然阿君是皇帝,那这块令牌的效令也不必说,此时看来,果然没想错。 “还不滚?” “是。” 杨大人虽然愤愤,却也不敢造次,带着余下的官兵快速退出了王府,我t?松了口气,却见沈婪面露怒色的看着我。 “胡闹!拿着皇上的令牌私自行事,犯了大忌你知不知道!” 我缩了缩脖子,嗫嚅道:“阿君对我很好的……” “但是他是皇上!他做的每一件事必有缘由,你以为他为什么会对你好?你……” 沈婪似乎有些气急败坏,说了一半又停下来,无奈叹了口气,留下一句“明日进宫”便转身离开。 我看着一旁的唐尘,小心翼翼,“真的这么严重吗?” 唐尘同情的看了我一眼,“你毕竟不是皇上的亲姐姐。” 垂着脑袋和唐尘回到了东苑,她看着四周的布置惊叹连连,我现下却是开心不起来,想着明日要怎么和阿君说才能让他不怪罪我,顺道放了小胖子和姜水灵。 下午用了饭,唐尘和我坐在石桌边上,感叹着沈婪的用心良苦,我想起上午姜水灵的话,心头一紧。 “你说,姜水灵说的,是真的吗?沈婪他,也把我当棋子吗?” 唐尘怪异的看了我一眼,“你觉得你有什么可以被他利用的?” 我:“……” 搓了会儿衣角,我还是忍不住开口,“那为什么她要说那些话?” 唐尘认真的想了一下,站起身背着手转了几圈,随即道:“第一个原因,她想多了,以为沈婪不管和谁在一起都是假情假意,以此来自我安慰,第二个原因,她是为了报复你和沈婪,你看啊,沈婪利用了她,她肯定恨死你们了,所以死之前来这么一手,让你对沈婪产生猜忌,失去信任,破坏你们之间的感情,最后让你远走他方,让你们天涯两隔,这招毒啊!” 她语重心长的叹了口气,“据我对姜水灵的了解,第二种可能性最大。” 我“啊”了一声,神色郁郁,唐尘哼笑一声,“看你还同情她,活该。” 唐尘不多时便离开了,我朝四周叫了声“阿竹”,她果然出现,恭恭敬敬的站在我旁边,“夫人,有事吗?” “沈婪去哪里了?” “主子去处理这些日子积下来的事情了。” 我点点头,朝她摇了摇手中的茶杯,“阿竹,你渴吗?” “多谢夫人关心,阿竹不需要。” 我挥挥手示意无妨,给自己倒了一杯,刚喝了没两口,便听见阿竹在一旁踟蹰开口。 “夫人,阿竹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既然都这么说了,还有什么不能讲的。” 我指了指石椅让她坐下,托腮看着她。 “夫人明日进宫为姜家求情,实在是在增加皇上对主子的不满。” 我委实没想到她说的竟然是这件事,一时愣住,看着她半天无话,她却似乎没看见我的诧异,继续道:“夫人可知姜家这次为何被降罪?” “不是弑君……” “有谁人在弑君之时,会派自己的死士,用自家标志的武器?” “什么意思?” 阿竹冷笑一声,压低了声音,“姜家树大招风,外戚专权,威胁皇位,皇上早就想除去他了,不过一直寻不到机会,找不到借口罢了。” 茶盏被我撞翻,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我一把按住翻滚的壶盖,“继续说。” “利用夫人和姜姑娘的恩怨为引,借姜家刺杀夫人为名,给姜家冠上弑君的罪名,以此扳倒姜家。降罪姜家的旨意上说,姜家因私怨刺杀长乐郡主极其友人,中伤皇上,因不是蓄意刺杀,是以只是赐死了姜丞相,发配子女。若真是弑君,姜家就该被满门抄斩了。夫人,姜家是皇上的眼中钉肉中刺,不除去不为快,你若是前往求情,皇上对你的不满只会落在主子头上,现今朝堂上人人岌岌可危,主子因为曹流一事,已经显出皇上对他的不信任……” 我感觉自己的双手颤抖的厉害,明明想出声反对阿竹的话,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阿君对我的好,一切的异常无不提醒着我,阿竹说的没错。 “是皇上自己找来的刺客,利用我除去了姜家,连为我挡的那一刀,都是假的对吗?” 阿竹垂下头,我看不清她的表情,“阿竹不知,阿竹只知道,若真是想刺杀皇上,刀剑不会偏三分。” “不要说了!” 我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来,飞奔进屋。 这个世上,我到底还能信任什么?还能相信谁? 晚上我睡得很不安稳,梦里辗转出现的是阿君替我挡剑的那一幕,然后是姜水灵凄厉的尖叫,所有一切的不安将我缠绕,似乎要将我逼到绝境。 进宫的马车摇摇晃晃,我捧着暖炉昏昏欲睡,想起早上侍卫来传旨时,那毕恭毕敬的模样,猜测皇上大抵没有因为我昨日乱用令牌一事生气。 尽管阿竹昨日讲了那么多,尽管我心里那个单纯可爱的阿君已经消失,但我依旧打定主意,一定要为小胖子和姜水灵求情。 “姑娘,请下车。” 宫女挑起了车帘,打断我的神思,我跳下马车,在几名侍卫宫女的接引下来到了御书堂。我垂着头走进去,规规矩矩的行了礼,便听见阿君的声音。 “你们都退下吧。” “是。” 我微微抬眼望去,上次那名假扮皇上的男孩侍卫装扮,恭敬的退了出去,整个殿内便只剩下我和阿君两个人。 “姐姐,阿君不是故意骗你的。” 我没想到他依旧这般叫我,有些惊诧的看过去,才发现他躺在床上,大抵是伤口没好不能乱动,只扭着脑袋看着我,满是歉意的看着我。 “草民不敢,皇上乃九五之尊,草民不过一介平民,不敢和皇上姐弟相称。” 我膝盖一弯跪在地上,声音恭敬而生疏,良久才听见阿君颤抖的声音,“我就知道,若是姐姐知道我的身份,必会如此对我……” 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但转念想起阿竹的话,便生生压下了那份不忍。 “不知皇上召叶儿进宫,是为何事?” “我就是想姐姐了,只是没想……” “若皇上无事,叶儿倒有一事相求。” 我抬起头来,刚好看见阿君眯着眼,嘴角挂着苦涩的笑看着我,我鼓起勇气朝他拜了一拜,道:“姜家已倒,希望皇上看在姜家多年为朝廷奔波的份上,赦免姜水灵和姜影弄,他们并不是罪大恶极之人,对皇上亦是衷心,还望皇上明察。” 他没有拒绝也没答应,只道:“姐姐进宫只想和阿君说这些吗?” 我垂着头不答话,又听他道:“姜家要置你于死地,阿君凭什么要放过他们?” “是姜家要置我于死地还是皇上要置江姜家于死地?” 我冷笑一声,再不管什么君臣之礼,出言相驳,阿君果然愣住,半天才道:“姐姐你怀疑我别有用心?” “叶儿岂敢。” 我就是这样的倔强性子,一旦脾气上来了就是天王老子也不管不顾,面对我的无礼,阿君虽未生气,却明显一副难过的表情,我别过头,冷声道:“皇上想扳倒姜家,如今姜家已倒,无辜的人还望皇上网开一面。” 阿君目光复杂的看着我,想说什么欲言又止,终是苦笑着摇头。 “姐姐想要阿君放了他们,那阿君放了便是。” 我朝他重重磕了一头,“多谢皇上。” 阿君,你我的姐弟情分做到这里便算了吧,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利用我,真的在虚情假意,那些都无所谓,你既然是皇上,那我们永远成不了姐弟。所以,早早将这情分断的一干二净,才是于你于我的幸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