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颤巍巍从地上爬起:“有人拿了王府的对牌,我瞧见过,那应该是真的。” 柳宗和脸上的横肉抖动着,又一脚将他踢翻:“滚回去。” 荣昭和坐着端起一杯茶,轻轻抿了一口:“既如此,柳大人您也就先回府吧。这既是王府的家事,那我们自会给柳大人一个交代。” 柳宗和连连应下,此事他不想扯上一丝关系。 事已至此,荣昭和自然已经知道是谁的手笔。 证据不摆在程南祯的面前,他是不会信的。 荣昭和缓缓行至程南祯的面前:“今日是我第一日进府就遇到了这样的事,我本不想插手。但这件事明显是冲着我来的,无非是想给我一个下马威。” 程南祯端起杯子的手停滞在空中:“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槐娘她只是一个柔弱的妇人,她想不出这种法子。” 荣昭和轻笑一声:“王爷,她既是持了王府对牌出门的,那这件事肯定是和王府脱不了关系的。今日人员虽有些杂乱,可我从荣家带来的侍卫都守在了王府几处要门,本是为了预防有人趁机作乱行偷窃之事,他们都是荣家的精英,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您把府里的侍女小厮都唤到前厅,然后这些侍卫会一一辨认。” 程南祯也确实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了,可他还是有些忧虑。 荣昭和又补充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我荣家世代为将,我还不屑于和她争宠。更何况我荣家侍卫都是上过战场、为国家拼过命的英雄好汉,也断然不会为了后宅斗争而枉顾人命。王爷若实在不放心,不妨仔细想想,我们都是初次入府,怎会有机会见到槐娘和她身边之人。” 程南祯这才应下声来:“昭和,你别多想。只是明日就要将庭儿过继到你名下,我怕这件事对她打击很大,所以我才不想让她因为此事烦心。” 听到这话,荣昭和立马抬起头来:“一条人命,王爷难道觉得是小事吗?” 第20章 程南祯看着荣昭和义愤填膺的模样,好像又看到了柳映瑜。 程南祯扶住荣昭和的双肩:“昭和,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槐娘她……” 话音未落,荣昭和就打断了他:“槐娘柔弱,素来任人欺凌,受了很多屈辱。我这个做姐姐的也甚是心疼。王爷,不然这样吧,将她抬为平妻?” 程南祯怔了声,或许是没想到荣昭和会以退为进,又或许是没想到她既然会如此来噎他。 唐泉拱手行礼:“王爷,人都到齐了。” 程南祯和荣昭和走了出去,满院子乌泱泱全是人。 荣昭和侧身,声音很轻柔:“麻烦几位了,帮忙辨认一下,今日都有谁出过王府。” 其中一个侍卫站了出来,他面相清冷,但躯体却很壮实。 他指了指小桃:“这个女人曾经出过府。” 这个侍卫名叫宋青,是刚从战场上退下的老兵。 荣昭和行至宋青跟前:“你可要看清了,这事关一条人命。” 宋青拱手:“战场上认错一张脸很有可能就会延误军机,王爷王妃还请放心,属下是断然不会认错的。” 小桃站在人群中瑟瑟发抖,她忽而跪在地上:“你是王妃的人,王妃要你怎么说你就怎么说了。王妃无非就是想借着此事除掉槐娘子,免得日后庭哥儿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是谁,对你的王妃之位不稳。王爷,奴婢一心伺候槐娘子,断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王爷,还请您明察啊!” 程南祯冷眼凝着她,没再开口。 荣昭和冷了一声:“难道我荣家手相通天还能买通柳家的奴仆不成?你要嘴硬那便唤上柳家的人来问上一问便知了。你一介奴婢胆敢做出这样的事,你害死的是先王府的生母,王爷有多爱先王妃想必大家都知道。你这不是陷王爷于不仁不义?” 小桃这才流了泪,垂下头去:“王爷,是槐娘子让我去的,她说只有这样才能将此事闹大。凭借着怜娘的爱女之心,肯定会以死相逼。不仅能给王妃一个下马威,还能让王爷感到自责和内疚,让他以为是他娶了新王妃,怜娘才在王府自缢。故而王爷便会远离王妃。王爷真的不是我……” 程南祯面色铁青,槐娘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槐娘匆匆赶来,她看到面前的一切自然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跪在地上:“王爷,臣妾冤枉啊!” 见程南祯没有反应,槐娘又猛然冲上前去紧紧扒着程南祯的裤脚。 “没错,我是喊小桃去告知怜娘子,但我只是想要她来闹上一闹,我从未想过她会死在王府门口。我这样做不也是为了我们的孩子吗,只有将此事闹开,我的孩子才能暴露在世人面前。王妃承受着世人的眼光,她才会对我的孩子好一些。” 程南祯猛地踢了她一脚,她捂着肚子嘴角渗出一丝血来:“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槐娘跪在地上,放声大哭:“王爷,父母之爱子,则为计深远。同为女人,难道她能容忍自己心爱的男人与别的女人生孩子吗。若是日后她生了自己的孩子,又怎么能一碗水端平呢?王爷,你就体谅体谅一个做母亲的心吧。这件事既然发生了,难道要我去给她偿命吗?那不然,我一尺白绫死在这好了。” 程南祯愣了一下,一尺白绫?难道他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爱过的女子一个个离开自己? 不行,槐娘现如今是他唯一的救赎。 若是槐娘死了,他的日子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了。 “来人,给她拖下去,仗责二十,三个月不准出西苑一步!” 程南祯捏紧手心,故作镇定道:“小桃唆使侧妃,仗责一百,赶出王府。” “王爷,奴婢是听槐娘的命令行事呀,仗责一百我这条命就没了。” 紧接着上来几个小厮将她拖了下去。 荣昭和看着这样的处罚方式,只觉得好笑,不过只能耐着性子为怜娘子办好后事。 “王爷,臣妾有个不情之请。让柳家将怜娘的排位送入祖祠。” 程南祯怔了一下,疑惑道:“为何?” “王爷重情重义,心中定然是放不下先王妃的。先王妃看到自己的生母就这样白白断送了性命,定然是不愿的。而她生母膝下又无子,只是柳家一个不受宠的妾。如今她死了,柳家就更没人将她放在眼里了。如果能将她送入祖祠,后人也能为她供奉些香火,我想这样,先王妃也会感激王爷的恩情。” 听到先王妃这三个字,程南祯又是一怔。 自从柳映瑜去世后,他就严令禁止王府中有人提她的名字。 他巴不得她从这个世界消失,可每每在夜深人静时他又会想起她来。 他很后悔为什么没有多关心她,十年感情他虽做不到只爱她一人,但也做不到这么快就将她抛之脑后。 “昭和,你说她为什么这么恨我?天下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我只是想要个自己的孩子,我有什么错呢?我又不是不爱她了,可我也不能只爱她一个啊。” 荣昭和拿起酒杯,仰起头一饮而尽。 喉咙有些发烫,这是她第一次感受烈酒的味道。 “王爷,既问了臣妾,那臣妾自当言无不尽了。” 第21章 程南祯也拿起酒杯坐在了院子里:“你说。” “嫁入王府前,我曾了解过你与先王妃的事情。她本向往自由,却因了王爷一句心仪她,她便甘愿做这笼中的金丝雀。她本与我一样,爱骑马爱射箭,却因了她是你的王妃,她便摒弃了一切心爱之物,学礼仪学端庄学着如何做你的王妃。可她到最后全然忘记了怎么做自己。她原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之人,可王爷偷偷将槐娘养在府中。你以为她身为王妃当真不知?她只是给你机会,给你一个和她坦白的机会。可你没有。她身为王妃,十年未曾生育。宫中对她本就颇有言辞,可王爷从未顾及她的想法。明明你可以告诉她你将槐娘养在王府只是为了生育孩子,等到她生了之后你就将孩子过继到她名下。这样无论血脉还是名分上,这孩子都是你的骨肉,比起过继一个其他兄弟的孩子,这样心中总归舒服些。可你还是没有,王爷你有没有问过自己的心。为什么宁愿将一切都瞒着,也不愿意告诉她。” “王爷,那是因为你真的爱上槐娘了。” “我身为一个外人都可以调查到,槐娘明知先王妃身有心疾,动不得怒。却还是屡屡挑衅她,让她忧思成疾。” “王爷,难道只有见血的才叫利刃吗?这种诛心的呢?” 荣昭和看着程南祯眼角滚下来的热泪,眼里掩不住的笑意。 她说这些并不是还爱着程南祯,只是想让他痛苦。 程南祯扑到她怀里,放声大哭。 荣昭和忍住心中的厌恶,让他爱上荣昭和,是她的任务。 她抬起头,程南祯的头上是他对自己的爱意值。 三条颜色,一条是柳映瑜,一条是槐娘,一条是荣昭和。 柳映瑜的爱意值是50%,槐娘40%,荣昭和15%。 多么讽刺可笑,那个曾说非自己不可的男人既然同时喜欢上了三个女人。 荣昭和陪着他喝了一晚上的酒,听程南祯说了一晚上对柳映瑜的歉疚。 翌日,天光微亮。 王府大门口就跪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等到荣昭和赶到时,就看到小英瞳孔溃散半跪在地上。 她极力稳住自己的心绪,小英这到底是怎么了? 小英脸色苍白,她颤抖着声音:“程南祯,你对不起我家姑娘!程南祯,你对不起柳映瑜!” 荣昭和俯下身去,她想抱抱小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