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十一月,花园里的花都谢了,坐在阳台也只能望见远郊独有的浩瀚星空。
谢与淮紧张地盯着手机屏幕,希冀着天神降福予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长到以为已经过去了一个世纪,他终于等来了回音。 【好,我们寒假见面。】 谢与淮笑了。 黑瞳里漾开温柔,唇角微微上扬。 他欣喜地抱着手机,甚至觉得自已可以为了这一刹那的喜悦原谅所有的伤痛。 他是享受孤独的狂欢者,唯一的期待只有棉花糖。 早上八点,苏绵绵准时出了门。 她穿着厚实的白色毛衣,深蓝色的牛仔裤,乌黑的长发垂落过腰。 奢华的迈巴赫停在巷口,熟悉的车牌沾染了飞溅的泥土。 苏绵绵背着书包坐上车辆后排。 车辆驶入郊区,高耸入云的大山遮蔽天日。 她不安地抓着自已的衣角,将袖子里的小刀藏得更深。 环山公路很长,绕过大片的山林,迈巴赫停在了独栋别墅前。 别墅用高高的铁栅栏围起,铁栅栏的最上方是锋利的铁刺,铁刺下方包裹了一圈电网,铁栅栏的中间用铁丝网封了起来。 别墅极尽奢华,坐拥的面积很大。 苏绵绵下了车,按照谢与淮的吩咐等在门口。 没有等多久,门自动开了。 冷漠的声音从门铃处飘来:“上二楼。” 苏绵绵没有乱瞟,径直进入。 身后的门自动阖上,花园里种满了植被,凋零的花瓣铺满整片土壤。 走过翡翠铺好的路,大门是虚掩着的。 她拉开门,别墅里很暗,窗户用遮光帘遮蔽,照不进一丝亮光。 没有在入口处看到鞋套和拖鞋,苏绵绵从荷包里拿出鞋套套上。 整个空间太暗了。 她打开手机手电筒的光,用手指挡住部分光源,借着微弱的光,小心翼翼地摸索着上了二楼。 刚上楼,黑暗中一股强大的力气掐住她的脖颈,将她抵在了墙上。 “谁允许你开灯的?” 少年的嘶吼声回荡在耳畔,手机掉在地上。 苏绵绵没有挣扎。 她闭上眼,无力地靠在墙上,像一只在强大的猛兽前完全放弃抵抗的小绵羊。 谢与淮松了手。 手机背面朝上,刺眼的光源照亮了部分的空间。 苏绵绵一边捂住胸猛烈地咳嗽,一边弯腰捡起地上的手机关闭了手电筒。 她没开口解释为什么要用手电筒,只是乖巧地缩在墙角。 凌乱的长发中露出精致的侧颜,白净的肌肤上显出刺眼的红痕。 “苏绵绵,我警告你,不要动什么歪心思。” “嗯。” 少年转身进了房间,苏绵绵跟在身后。 房间里也没有开灯,谢与淮走到阳台。 阳台很大,用采光玻璃封的窗,花园和大门的视野一览无余。 谢与淮坐下,用眼神示意苏绵绵坐在他对面。 苏绵绵抱着书包坐好。 阳台光线充足,谢与淮打开自已的课本,上面被各种颜色的笔填满,习题本上用红色画出了大大小小的圈。 晨曦的阳光下,少年的黑发洒满每一寸阳光。他下颌线清晰,下颌角优越的近乎完美。 苏绵绵扫了一眼,立马收回自已的视线。 谢与淮可不是什么好人。 长得再好看,也只是一个披着天使皮囊的魔鬼罢了。 “打小圈圈的题,我做到一半就做不下去了。打大圈圈的题,我全都不会。” 谢与淮把习题本推到圆桌中央。 苏绵绵粗略地扫了一眼: “复合函数求偏导可以直接代入这个公式,公式推导过程是这样的,你再试试。” 谢与淮在草稿纸重新演算,很快得出了一个答案。 “所以应该选c?” “嗯。” 每一道题,苏绵绵都教的很耐心。 她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天,她会靠着给霸凌自已的人讲课挣钱。 不得不承认的是,谢与淮很聪明,很多问题一点即通。 上满八个小时,已经是下午五点了。 苏绵绵收拾书包准备回家。 谢与淮倚靠在门上,拿着手机盯她。 苏绵绵停住,疑惑地回望:“怎么了?” 连续八个小时不吃不喝的讲题,她的嗓音有些沙哑。 “联系方式,转钱。” 苏绵绵听懂了。 他是在找她要联系方式,方便转钱。 “还是给现金吧。” 谢与淮沉默了会儿,从床头柜里拿钱开始数票子。 一万六不是个小数字,光是数钱都要数很久。 他数的不耐烦,清点出厚厚一沓钞票递给苏绵绵。 “真是事多。” 苏绵绵没有搭理。 她将钱用橡皮筋捆好,放进书包。 “谢谢。” 谢与淮冷嗤一声,坐回了阳台。 临近夜晚,别墅更黑。 苏绵绵不敢开灯,摸索着楼梯的扶手缓缓下楼。 “砰!” 门忽然被拉开,昏暗的屋子被点亮。 繁复的琉璃灯饰发出冷冽的灯光,黑色大理石铺成的地板明亮华丽。 苏绵绵停在楼梯中央,望见了门口的中年男人。 男人西装革履,生了白发却温文尔雅。 “苏绵绵,谁允许你开灯的,你是不是想死?” 房间内,谢与淮的狂吼声砸来。 苏绵绵抿唇,没说话。 “与淮,有女朋友了为什么不带回家给我和老爷子看看?对女孩子要温柔一点嘛。” 男人走进,自顾自地坐在了沙发上。 他手里提着蛋糕礼盒,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 谢与淮从房间里走出来。 他一步一步下楼,冷漠地看着沙发上的男人。 “你跑来做什么?” “与淮,昨天是你的生日。我,我也想给你过一次生日。” 男人无措地解释像一个手忙脚乱犯了错误的孩子。 “生日?”谢与淮大笑,忽然冲上去提起谢远的衣领:“难道不是差点成为我的忌日吗?” “你怎么可以这样和爸爸说话?” “爸爸?我哪里来的爸爸?谢远,你忽然这么频繁地来仁川到底是为了什么?又想搞什么鬼名堂?你不会以为你十多年前的伎俩还能成功吧?你还他妈把老子当傻子来看是不是?” 少年时而疯疯癫癫地大笑,时而面目狰狞地嘶吼。 苏绵绵小脸煞白,一点也不想听到这些豪门秘事。 她动也不是,不动也是,只能缩在楼梯中间等着门口保镖离开时再冲出去。 谢远像是一只焉了气的皮球:“与淮,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死的人不是你,被害的人不是你,所以你可以大度的劝我宽宥你?” “不,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当初是你派人来杀我和那个贱人。如果不是外婆死死地护着我,我早死了!早死在那个阳光烂漫的下午你和你的情人们共游豪轮的时候。谢远,你不记得了是么?我告诉你,每一个细节,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与淮,你女朋友还在,咱们先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吃蛋糕。” “心平气和?谢远,你我之间隔了血海深仇。我杀了你儿子,你杀了我外婆,你这一次还有什么企图?” “与淮,爸爸只是想给你过个生日。孩子,你过来。” 谢远冲着苏绵绵招手。 苏绵绵手发颤,犹豫地看向谢与淮。 此时此刻的谢与淮像一个真正的从地狱里爬出来复仇的恶鬼,他眉目深邃,眼睛里带着滔天的恨意。 “滚出去。” 苏绵绵抱着书包利落地跑出了别墅。 她跑的很快,生怕再被叫回去。 一口气跑出大门,苏绵绵才想起如何回家这个问题。 远郊打不到车,也不会有运营车经过。 她不敢随便叫停路过的每一辆豪车,只能在冷风中等待。 等了好一会儿,熟悉的香槟色迈巴赫朝着她驶来。 驾驶车窗向下,露出司机熟悉的脸。 “苏小姐,少爷让我送您回去。” “麻烦您了。” “您客气了。” 苏绵绵上了车,后视镜里的脸因为剧烈的运动泛起了粉红色。 刚刚的修罗场,让她现在仍旧心有余悸、惊恐不安。 明天还要和谢与淮单独相处一天,她知道了这些事情,会不会被杀人灭口...... “苏小姐,少爷说您明天不用过来。” “好的。” 苏绵绵彻底松了口气。 这些天挣了钱,她打算花些小钱把屋子翻新,再安装一个空调。马上就要冬天了,仁川的冬天冷风直往骨头里钻。 她想和奶奶过一个温暖的冬天。 # “与淮......” “滚出去。” 包装精美的蛋糕盒子坠落在地上,漂亮精致的蛋糕从盒子里滚出来,沾了一地的奶油。 谢远被吓到,踉跄几步,最终还是离开了。 灯火熄灭,别墅又回到了昏暗一片、冷冷清清的样子。 空气里散发着蛋糕的香甜,少年没有整理客厅的一片狼藉,转身去了花园。 晚风带着寒意,他坐在秋千上,欣赏着满地枯荣。 昨天是他的生日。 他其实是给自已求了生日礼物的。 求得,能以最好的面貌与心上人见一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