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竟真的走了,屋子里的一切,都和昨日一样,未曾变换,就好像她从未来过。 赵承希无措的站在屋子里,感觉生命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忽然剥离。 这时,赵鹰匆忙带着一个暗探进来。 暗探一进来,便跪在地上请罪:“大人,属下等人跟踪夫人,发现夫人和‘天不欺’医馆的大夫连夜出了城,可到了城外便跟丢了,只知道他们二人向南走了。” 闻言,赵承希迅速转身出门。 披风被风吹起,带着凌冽的气势:“赵鹰点人,随我南下。” “是!” …… 两日后,一间客栈。 宣宁带着帷帽,由洛泽扶着她进了门。 任谁看到现在的她都会大吃一惊。 她的头发白了,手上布满了皱纹,身子佝偻。 好像这三百年的时光,短短三日就从她身上撤走。 宣宁不知自己的身体能否撑住回到盛州。 思及此,忽然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接连赶了两日路,修整一晚再出发。” 宣宁浑身一僵,缓缓转头。 被簇拥着的赵承希走了进来。 第九章 宣宁匆匆躲到了洛泽身后,拿帷幔遮脸的手都在发抖。 可即使带着帷幔,也遮不住她的满头白丝。 一众锦衣卫走进客栈,便亮出牌子赶人:“锦衣卫办事,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一名锦衣卫随即粗蛮地将宣宁和乔装成下人的洛泽推开。 “还不快滚!” 宣宁踉跄着后退几步,眼见就要摔倒,被人一把扶住。 接着,赵承希冷漠嗓音在她头顶响起:“您没事吧?” 宣宁浑身僵住,赵承希却已松开她。 洛泽才急忙上前将她扶住。 宣宁靠在洛泽怀中咳嗽起来,又听赵承希训斥锦衣卫:“小心做事。” “是。” 赵承希的视线从那个白发苍苍的婆婆身上收回。 他有些自嘲。 不知为何,注意到老婆婆那一刻他竟想到了宣宁,也真是昏了头。 宣宁被洛泽扶上楼,她的房间,恰巧就在赵承希隔壁。 赵渐深,四周一片寂静。 宣宁趴在床边,一阵剧烈的咳嗽,竟有血咳出来。 洛泽拍着她的背,却未得到任何缓解。 被子上,床脚,都是她咳出来的血迹。 洛泽见状,忙从怀中掏出一个瓶子,一向镇定的他慌手慌脚的从瓶子里倒出一颗药喂去。 “公主,吃了药便会好了。” 吃了他的药,宣宁似乎总算平静片刻。 洛泽心底止不住的难受,替她撑开被子,哽咽着道:“赵已深了,您休息吧,睡一觉起来便会好了。” 这时,窗外传来一阵呜咽的埙声。 宣宁昏暗的眼微亮,虚弱道:“扶我去……窗边……” 洛泽顺着她的意,将她扶到窗边。 打开窗户,埙声夹着寒风从隔壁更清晰的传来。 宣宁一下就分辨出,这是赵承希在吹埙。 她想要笑,却连扯起嘴角的力气都没有。 窗外的风雪似乎更大了。 宣宁脸色苍白得可怕,她呼吸艰难,可声音却无比平静。 “阿泽……我想父王和母后了……三百年了,你说他们还会等我吗?” 洛泽听着她虚弱的声音,忍不住红了眼。 “会的……会的……” “等我走了,你要把我带回宣国……” 宣宁话还未说完,喉间一阵痛意,大口鲜血从她口中涌出! 窗外白雪瞬间被染红,触目惊心。 “公主!” 洛泽慌乱地扶住她,又从怀中掏出药,要喂给她。 可宣宁口中鲜血越涌越多,药连塞都无处塞。 她眼中倒映着漫天大雪,似乎又回到了三百年前。 “阿泽,记住,我叫……宣笙……” 她声音也越发的弱,洛泽只能凑近去听。 “把我送回宣国……我的墓碑……写上……” 人生的前二十年,她是长公主,是镇国将军,是百姓的守护神。 人生的后三百年,她改名宣宁,孤独又绝望地活着。 浑浑噩噩的后半生里,她只遇见了一个少年。 从此时间又开始流动。 埙声不知何时停了。 宣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了出口。 “赵承希之妻……” 话落,宣宁的手倏然从他手中滑落。 “公主……”洛泽一瞬恍然。 他忽的想起第一次被父亲领着见公主,她笑着对自己说:“这孩子像宣国人,不爱哭也不爱笑。” …… 隔壁,赵承希心口莫名沉闷无比,他将宣宁曾送他的埙挂回腰间,回到床上躺下。 恍惚间,他见宣宁出现在他床前。 他从床上起来,一把拉住她:“你到底去哪了?” 宣宁看着他,没有说话。 赵承希气闷,紧攥着她手道:“这次跟我回去,不要在闹脾气了……” 话还未完,宣宁忽的朝他一笑。 赵承希一怔,这笑如此灿烂又如此悲伤。 蓦然让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她的场景。 “阿宁……” 赵承希心口猛的一空,面前之人却突然将手抽出,转身离去。 赵承希往前追,却怎么也追不上! 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茫茫赵色中。 赵承希心一阵绞痛,猛然惊醒坐起! 是梦。 他捂住还在抽疼的心口的,不断的喘着气。 一转头,发现原是风急雨大,吹开窗户。 赵承希苍白着脸起身正要关窗,却听见隔壁蓦然传来压抑的哭声。 第十章 赵承希一愣。 便猜到隔壁的祖孙两发生了何事。 感慨一闪而逝,天还未亮,他便带着锦衣卫继续南下。 可赵承希沿着路途,乃至翻遍整个盛州,都没有找到宣宁。 无奈之下,回了盛京。 回京半月,赵承希大力打击宰辅,朝堂局势越发紧张。 这一天,朝中众人终于想起没成亲前的锦衣卫‘活阎王’是什么样的了。 锦衣卫昭狱人满为患,只有竖着进横着出的。 盛京治安都好了很多。 这赵,赵承希带着一身血气回府。 等在前厅的赵老夫人急忙喊住他。 “母亲。” 赵承希气势冷冽,请完安就要离开。 见他这幅样子,赵老夫人心底隐隐后悔。 却还是要说:“宣宁已经离开,你莫要再做出这幅样子,云霓不过三月便嫁进来了,难不成成亲之日,你也要这样拉着脸?” 赵承希仍是一脸冷漠,赵老夫人斥道:“别忘了,是你自己亲自向云霓提亲的!” 说完,她转身离开。 独留赵承希一人站在那里,攥紧了手。 那日他刚回京,便被皇帝召进宫中,下令让他娶云霓。 皇命不可违。 可现在他心中竟生出几分大不韪。 赵承希回房,坐在宣宁常坐的位置上。 房间里的摆设从宣宁离开便未曾变过。 他不由伸出手,回忆起她在他掌心写下的那个字。 却没有任何印象。 心烦中,赵鹰进来禀报:“大人,查到了夫人的来处,她第一次出现的地点,便是盛州无名山的山脚下。”ᴶˢᴳ 赵承希眼底一闪而逝一抹暗光。 安排完盛京的事,他便带着人马前往盛州。 当地州长亲自带着赵承希等人来到无名山。 山名无名,却连绵数里。 便是站在外围,众人也感受到了一片阴冷,不详的气息。 赵鹰环顾四周:“这里怎么阴森森的?” 州长道:“这位官爷有所不知,这座山是三百年前被灭国的宣国都城旧地,邪乎到人进去便出不来了,下官等人也不知这山里是什么样,便连朝廷想要收复这地,可派去的官爷进去就再也没出来。” 赵承希皱紧眉,州长又神秘兮兮道:“传说啊,宣国的镇国长公主宣笙便是在此被祭天,所以她到死都还守护着这个地方。” 赵承希蓦然想起宣宁的那句:我是最后一个宣国人。 他的心莫名沉了下去。 赵鹰忍不住感慨:“既是镇国公主,怎地还被祭天了?” 州长轻笑:“谁让那大长公主威望极高,她若不死,宣国怎亡。” 赵承希听闻这话,心头莫名发闷。 随即下令:“四处搜索夫人行踪。” 可搜寻许久,下属一一回禀:“大人,未曾找到夫人踪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