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的又急又多,像是天上的银河漏了一般,连绵不绝。 阿大突然焦躁的站了起来,发出不安的低吼声。 笛声骤停,南苏冷下眼,迅速站回走廊靠着墙壁,警惕的望着两端漆黑的走廊。 下一刻,从屋顶飞下来三个蒙面黑衣人,个个身手矫健,招招致命。 南苏虽然有蛊,但是雨天潮湿蛊虫难以驱动。 她往后一仰,冰冷的刀刃贴着她的鼻尖掠过。 南苏眼神一凝,对方是有预谋而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死。 这时,走廊的尽头又出现了五个黑衣人,南苏不想让神殿里的其他人受到牵连,于是飞身前往殿后。 南苏钻进花丛中,不断的摇动着手里的铃铛,花丛中的蛊虫闻声而动,向黑衣人蜂拥而去。 可黑衣人早有防范,不多时就冲破了蛊虫的围困,到了南苏的跟前。 阿大只能勉强拖住一两人,不过眨眼,南苏背上与胳膊上就多了几道伤口。 雨水将血迹冲进泥土里,冲得不见痕迹。 南苏竭尽全力,对方却还剩三人,离她最近的黑衣人猛地出手,她无力抵抗。 陡然间,一人冲了出来挡在了南苏的身前。 接着,他的身子便像断了线的风筝,一声未哼的掉进了瀑布里。 南苏怔然看着他越过自己,擦过她想要拉住他的指尖,消失在水花里。 南苏趴在崖边,眼里一片死气。 声音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她颤声喊道:“阿容……” 第二十七章 一脸漠然 南苏登时暴起,双手捧着那黑衣人的头,双手交错,那人便软软的倒在地上。 而剩余的另外两人,已经被刚刚的容钰击倒。 南苏跌跌撞撞的跑进神殿,也不顾一身的狼狈,召集了神殿长使,让她们下山去崖底找人。 长使见南苏仍在汩汩流血的伤口,大惊失色。 “圣女,我来替你包扎。” “不用。”南苏说完,便转身重新回到瀑布处。 她望着黑沉沉的崖底,咬紧牙,攀附着岩石毅然的爬了下去。 上一次没有找到你,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失去你。 崖底水声咆哮,南苏步步惊心,阿大在崖上低呜,不安的踱来踱去。 像是经过了百年,南苏终于踏上了崖底的石块。因为失血过多,她眼前有些晕眩。南苏咬破了舌尖,让自己重新归于清醒。 所幸这一次来得及时,南苏在不远处的河滩上找到了昏迷的容钰。 她慌乱的淌过河,泪水和雨水混合着滴在容钰的脸上。 南苏抱着容钰,额头相抵,心里说不清的找到了的欢欣,还是迟来了的后悔。 忽然,她耳边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 “阿离……?” 怀里的人睁开了一条眼缝,声如蚊吟。但是南苏听见了,听得真切。 她恍若雷击,背脊绷成了一条脆弱的弦。 良久,胸膛剧烈的起伏着,ๅๅๅ连呜咽都被搅碎在雨水里。 然后,南苏便栽倒在容钰的身上,昏迷过去,手还紧紧的抓着他的手。 …… 南苏再醒来的时候,入眼的是熟悉的金色穹顶。 身上仿佛被巨石碾过一般,每一根骨头都在疼,脑袋短暂的空白后,雨夜的暗杀和坠崖的容钰突然全部浮现在她眼前。 南苏瞳孔骤然一缩,登时坐起了身,披着外袍踉跄着跑出了神殿。 恰好苍曲正踩着石阶上来,二人在空旷的祭坛广场上相遇。 苍曲看着南苏身上裂开的伤口,那里正渗着血。 “你伤还没好,到处乱跑做什么?” “他呢?阿容呢?”南苏看着他。 苍曲沉沉了看了她一眼,常含笑意的眼睛此时一片肃然。 他语气低缓的说:“他一直昏迷高烧不退,他夫人觉得寨子里没人能治好他,便让他爹带回盛安了。” 南苏怔住了,眼里有一瞬的空洞。 她身子晃了晃,嘴里喃喃的念道:“你们怎么可以不告诉就做决定?怎么可以让他走?他明明已经记起我了……” 苍曲叹了一口气,他不容反抗的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抄下膝弯,将人抱了起来。 “你昏迷了整整三天,能跟你说什么?” 他一边走一边说:“你先好好休息,大长老有事找你。” 将南苏重新放到床上,苍曲蹲在床边。 越族男儿不似汉人需要束发戴冠,只用一根长绳将头发在背后绑着,额前的碎发便松松的散着。 苍曲的眼神透过发丝,直直的看着南苏,语调轻柔。 “你真的忘不了他?” 南苏迎上他的眼神,定定的说:“我和他交换过血誓,非他不可。” 发丝后的眼神黯了黯,随即他勾起了嘴角,伸手摸了摸床上人的脑袋。 “好,我帮你。” 盛安,容府。 长廊下响着急促的脚步声,疾步间裙带飞扬。 风瑶听闻容钰醒了,便一路小跑着来到了寝卧,眼里带着泪光。 她推开门后便焦急的说道:“你昏迷了整整三天,可担心死我们了,你感觉可还好……” 含泪的目光在对上冰冷的视线后,话音戛然。 容钰发未梳冠,裹着白袍,静静的坐在案前,一脸漠然。 他盯着宛如被钉住的风瑶,声音如冰。 “这些年的情爱游戏,好玩吗?” 第二十八章 纷涌而至 在昏迷中,他觉得自己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那些画面,那些记忆好似前尘往事,纷涌而至。 如铁蹄过境,踏碎了容钰大脑里所有的理智于防线。 有个女子躺在芦苇荡里晃着脚一字一顿的跟着念“关关雎鸠。” 她会在高兴的时候跳起来亲吻他;会在难过的时候钻进他的怀里;会在生气的时候狠狠的报复令她不高兴的人。 那个女子如火绒花般热烈,脸上永远都是明艳动人的笑容,自己愿意用一生去守护去呵护她。 紧接着,画面一转。 冷冽的风自下往上的袭来,吹翻了他的衣摆。 不知何时他站在了忘生崖边,崖底的风呼啸着,像魔鬼的手想要将他拽下去。 他的手里还紧紧握着另一只小又软的手,侧头望去,目光与一双澈亮通明的眸子相叠。 他记起来了! 突然,胸口猛地一痛,他低头看去,一枚箭穿心而过。冲力让他往前栽去,坠入无边的黑暗。 …… 容钰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 以往想不明白的疑惑,不清不楚的记忆,和脑海里层层叠叠的纱幔,如今被一把火付之一炬,统统赤裸裸的显露在他面前。 他缓缓起身,视线从房梁开始,缓缓的挪动打量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房间,最后视线定在书案上。 他走看来过去,案上最上面的书,是《诗经》。 他扯开嘴角,露出一个苦涩又愤恨的笑。 接着,风瑶便出现了。 容钰看着风瑶惊慌失措的脸,心里的怒意如海浪波涛汹涌。 后者仍未死心,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嗓音颤成不调。 “夫君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别乱喊。”阿容寒声阻拦,用眼神打断了风瑶想要上前的脚步,“娶你的人叫容钰,在族墓里躺了三年了,那才是你的夫君。” 风瑶怔在门口,一直缠绕着她的噩梦终于出现,她的自欺欺人终于被撕破。 他什么都记起来了! 她狠狠的掐着手心,一脸委屈,声音哽咽。 “我是你三书六礼迎娶进门的娘子,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 阿容站了起来,声音冰冷:“我为什么会娶你,你难道会不知情?” 他说完,径直越过风瑶准备离开房间。 “夫君……” “别碰我!”他看着风瑶抬起想要阻拦的手,猛然避开,眉间全是厌恶。 “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让我觉得无比恶心。” 越族,神殿。 一位老人拄着木杖,颤巍巍的走进殿内,他微微仰起头,用已经被眼皮遮住了眼睛,看着中央的黑匣子。 静默的看好了一会,才往左边,神殿住所走去。 他推开走廊中的一扇门,里面的人纷纷望了过来。 苍曲走了上前,双手握拳在胸前交叉,恭敬的喊道:“师傅。” 老人看了他一眼,苍老的声音带着气喘:“你这个混小子,竟叫我爬那么高的石阶,回去我定要弄死你的宝贝蛊虫们。” 苍曲眼眉微弯,邪冶的面容多了几分少年的乖巧。 “那也是您老的宝贝,您怎么舍得?” 南苏见到来人,在床上行了一礼,喊道:“大长老。” 老人越过苍曲的肩头,目光沉沉的看着她,良久,才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 “喏,看看吧。” 南苏不解的接过,带着疑惑展开信。看到第一行的时候,她猛地一震。 上面写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