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周盛走在前面领路,不知道走了多久,还未见其人,就隐约听见一阵女子谈笑。 江周盛停住脚,转头看向身后的轩辕绾:“侧妃请在此等候,容老奴进去通禀一声,太妃娘娘允了,老奴再带您进去参拜。” 轩辕绾点头:“有劳公公。” 她站在山涧的拱桥上,目送江周盛的微微佝偻的身影逐渐走远,她才收回目光,垂眸看向桥下,涓涓细流,伴随着潺潺水声。 秋日的风吹过山间,带着一丝凉意,轻轻撩起她翻飞的衣角和发丝,卷着片片枯黄的落叶从她身边擦过。 她身形单薄,立于桥上,仿佛稍稍大一点的风都能将她吹倒,可眼神又是那般坚毅,一身白衣迎风绞着长发肆意翻飞,清冷又孤傲。 等了许久,没等到江周盛,倒是听见不远处的闲庭传来并不遮掩的谈笑:“哟,太妃娘娘这是在给新媳妇立规矩呢?” 女子笑颜如花,说话间,用手帕掩面一笑,身旁同座的姑娘忙用手中的团扇轻拍:“可胡说不得,什么新媳妇儿,非正妃便是妾,要是被太妃娘娘听去,得掌你的嘴。” 说罢,三五个姑娘逗趣儿般掩面笑了起来。 小桥同那闲庭本就相隔不远,轩辕绾自然都听见了,虽心中无奈,但也并不计较,若是只图一时气爽,失了仪态,与她而言,自是得不偿失,也非长久之计。 此时,闲庭另一头,江周盛刚禀报过轩辕绾的事,令太妃只是轻轻抬手,示意他退至一旁等。 她抬眼,看向坐在对面的秦昭礼,秦昭礼却只是垂着眸,视线落在面前的棋局上,面色一如往常的冷漠,像是完全没听见江周盛的话。 令太妃勾了勾唇,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问他:“殿下对这位明月公主可还满意?” 秦昭礼沉默了片刻,张了张嘴,本想否决,可脑子却不自觉的闪过昨日初见时,她眼神坚定的站在马车甲板上同他对峙,在夜袭中镇定自保时,隔着人群遥遥相望。 他合上唇,眸光微动,仿佛有某一刻,连心也跟着动了动,但很快他又将一闪而过的悸动收好,只淡淡的道了句:“确实与寻常女子略有不同。” 令太妃轻笑,捏起手中的白子落下,秦昭礼不解:“母妃因何发笑?” 她却只笑笑,看着面前棋局势均力敌的局面,叹息着摇了摇头,回答:“我已经许久没听殿下夸奖过旁人了。” 秦昭礼怔了怔,手中的黑子也跟着顿住,神情有一瞬恍惚,但也只是轻咳两声掩去面上的不自然,迅速落下手中的棋子,像是松了口气般般道:“算不得夸奖。” 可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子落错了地方。 令太妃眉头微挑,迅速落下了手的白子,赢了这场本该平局的棋局,在秦昭礼愣神的空挡,只淡淡的道了句:“殿下的心乱了,这局可就守不住了。” 秦昭礼没说话,只是看着眼前的棋局发愣,一时间觉得,这话像是在说这棋局,又不太像是。 见他久久不语,稍作沉默,令太妃抬手叫人撤了棋,才转头看向一旁候着的江周盛:“去请进来吧,别让公主等久了。” 言罢,江周盛领了命,笑盈盈的转头离开。 轩辕绾跟在江周盛身后,沿着镶嵌在山坡侧壁的长廊一路朝着闲庭另一头走去,当她到的时候,秦昭礼已经离开了。 她站在闲庭内,江周盛退至一旁,轩辕绾跪下见礼:“给太妃娘娘请安,娘娘千岁。” 令太妃看着她,视线在她身上来回扫了一圈:“把头抬起来,让哀家看清些。” 轩辕绾闻言,只微微抬了抬头,令太妃看了她许久,平淡的神色间闪过一丝满意:“模样倒是生的俊。” 随即语气微顿,才又道:“你起身回话吧。” “谢娘娘。” 轩辕绾站起身,令太妃打量的目光也并未收回,审视间,似乎不太满意她这单薄的身形。 第5章不敢妄想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她再问轩辕绾:“可曾读过什么书?” 轩辕绾怔了怔,张了张嘴,本想多说些,可又突然想起来先前听宫里的娘娘们说过,皇室中人,都不太喜欢读过太多书的女子,认为她们锋芒太甚。 随即,刚到嘴边的话微转,轻声应答:“臣妾学时浅薄,只读过《女戒》,看过《诗经》,略识几个字。” 令太妃点头,眼神间的期许暗下,隐约有些不满,轩辕绾瞧着这一幕,心头不经凉了凉,难道自己弄巧成拙了? 她虽是被养在御国国母名下的,但也只是个名头,一年能见国主国母的次数都不会超过五次的,多数时候还是跟着宫里的老嬷嬷过活。 闲来也并无别的事,就只能看看书打发时间,只要宫里有的能让她看的,她都看过,可谓是所学颇杂。 但公主该学的礼仪自也一个没落下,她自幼聪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可带她最亲近的总说,要懂得藏拙,才不会被轻易人记恨。 虽面上略有些不满,但令太妃也并没再说什么,让她落了座,吃了些茶,又说:“哀家知公主身份尊贵,可王爷毕竟是江国的摄政王,今后枕边也断不会只有你一人。” “东京城那位已替王爷指了门亲事,对方是将军府长女,饱读诗书,进摄政王府也不算高攀,过门既是正妃,到时候,你们可得好好儿相处。” “是,臣妾记下了。”轩辕绾坐在一旁,面上乖巧的应答着,心头却也暗自生疑,令太妃这话,像是警告,又似是提点。 传闻中秦昭礼不近女色,是众人都知晓的。 令太妃口中的“东京那位”想来就是江国国主秦让了,她刚来江国,秦让就迫不及待的给秦昭礼指婚,此番用处不必多说。 一来,是为了制衡轩辕绾,不能让和亲公主太得宠,二来,就是不能让和亲公主和秦昭礼一条心,否则这对于秦昭礼来讲,将是莫大的威胁。 而这时,轩辕绾的乖巧,却并没有赢得令太妃太多的好感,末了也只是同她寒暄了几句,说了些关切的话,便将她遣回去了…… 不出轩辕绾所料,接下来的好几天秦昭礼都没再来过她的院子,只让江周盛给她送来个贴身宫人,令太妃也免了她每日去请安的礼。 琢磨了许久,轩辕绾也大致明白令太妃的意思,这是对她并不怎么满意,所以也就没再想再找她聊什么的兴致的。 秦昭礼让江周盛拨给她的宫女唤作槿珠,倒是个手脚利索的丫头,瞧着同轩辕绾相差不大,就是不太爱说话,只知闷头做事,但如此也好,轩辕绾倒是图个清静。 纵使她喜欢这般宁静,但也知道,这种日子并不能持续太久,她留下来,只是第一步,要守住御国的安宁,她就必须得守住秦昭礼。 如今还好,秦昭礼身边只有她一个人,等回去东京之后,那位正妃过门,若她还不能让秦昭礼对她有一丝哪怕是怜悯之心,那她如今所做的一切,都将是徒劳的。 思及此,轩辕绾转头,看着一旁整理书架的槿珠,终是试探的问她:“槿珠,殿下这几日都在忙什么呢?” 槿珠手上的动作微顿,转头看向轩辕绾,思索片刻,才道:“听江总管说,王爷这几日都在查夜袭军营的事情,等案子结了,咱们也得准备回东京了。” “回东京?”轩辕绾是有些诧异的,她知道秦昭礼迟早会回去,但她没想到会这么快。 槿珠点了点头,并未觉察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异样,只接着道:“王爷还是很在意娘娘的,定是觉得赤诚环境着实恶劣,知道娘娘定然不习惯,所以才早早的向陛下请了命回京。” 轩辕绾笑而不语,她比谁都清楚,秦昭礼要回东京并不是因为她,而是他必须回去,否则怎么跟秦让争? 来之前轩辕绾就打探过了,秦昭礼镇守赤诚数年,击退外邦敌军无数,现如今秦昭礼战神之命远扬在外,几乎无人敢再犯。 可功高盖主是大忌,秦昭礼曾几番请命返回东京,都被秦让以各种理由驳回,两人虽还保留着君臣情分,但实则都知道,秦让是忌惮秦昭礼的。 两国和亲,势必是要他回京禀报,和亲公主也不能一直留在赤诚,没在眼皮子低下,这对秦让来讲并不好掌控。 秦昭礼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在轩辕绾毁了布防图之后,转头将她带上,布防图跟和亲公主,总要带回去一件,毕竟现在秦昭礼羽翼尚未丰盈,还并不是和秦让撕破脸的最佳时机。 稍作沉默,看着跪坐在榻前煮茶的槿珠,轩辕绾又问:“那今日殿下回来吗?还是在军营住下了?” 槿珠停下手上煮茶的活计,仔细思索了片刻,应答:“算算日子,今儿应该是会回来的。” 轩辕绾点了点头,并不再言语。 日暮西垂,轩辕绾端着温好的酒,踏着斜阳余晖,穿过幽静的长廊,去了秦昭礼的书房。 他一个人在,轩辕绾见了礼,乖顺的坐在他身边,替他斟上温度刚刚好的酒:“天寒了,殿下吃些酒暖暖身子吧。” 秦昭礼放下手中的书,复杂的眼神落在面前的酒杯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