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嘭嘭!” “呼!” 一分一秒都是如此的难熬,仿佛过了几个世纪之久后。 陈锋眼皮轻轻跳动了一下,紧接着,侧身吐出了很多水来。 楚月一直紧蹙的眉头稍稍舒缓了一些,冲着二柱喊:“不要停!继续按!” 陈锋又吐了几次,直到开始吐酸水了,她才让二柱从他身上下来。 她撇了撇嘴,凝视着男人的脸,虽然已经有了呼吸,但双眼仍旧紧闭着,没有醒来的迹象。 三狗子没想到楚月的办法真有用,满怀希望地说: “王同志,下面该怎么办?” 楚月的手从男人俊俏的眉眼上划过,抬眸看向二柱:“送医院,快!!” 一个小时后,县人民医院。 三狗子和二柱一左一右,门神似的伫立在抢救室的门口。 楚月低垂着脑袋,一言不发地坐在走廊的长椅上。 顾支书的脸上全是焦急,指着三狗子问道:“你个小兔崽子,你跟我说实话,文兵他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从小在河里泡大的,怎么会溺水?” 顾支书的老婆张素芬眼神犀利地扫了眼楚月,声音都拔高了很多:“说,是不是因为救人?!” 三狗子和二柱相互看了一眼,挠了挠头,为难道:“叔叔,嫂子,我也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还是等文兵哥醒了亲自问他吧。” 二柱飞快地瞥了一眼椅子上的身影,附和道:“对,还是问文兵哥。” 张素芬恨恨地说:“要是让俺知道谁害得俺儿子进了医院,看俺不活剥了他。” 这时,抢救室的门开了半边,一个白衣护士出现在门口,不悦地训斥道: “请病人家属保持肃静,这里是医院!” 顾支书赶忙问道:“护士,我儿子怎么样了?” “还在抢救呐!” 护士斜了他一眼,说完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顾支书一噎,对着门愣了半天。 走廊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几个人都不敢再说话了。 等待的时间越长,气氛越凝重。 一头青丝披散下来,遮住了楚月的小脸,她的手紧紧地按压在胃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割心剜肉似的…… 自穿越以来的点点滴滴电影似的从她眼前闪过: 雷电交加雨夜里的鸡蛋; 拖李春兰送来的药和做的柴火饭; 挖水库树荫下的凳子和西瓜; 兔子梦梦; 竹林里的醉鬼…… 一桩桩、一件件从她心底拂过,拂去了她心上蒙置已久的尘埃,将她的心一点一滴显露出来。 心如明镜、爱如灯塔,让她无处可藏。 以前她总对自己说: 说她还没谈过恋爱不知道自己对他是什么感情; 说不以结婚为目的恋爱都是耍流氓,她还不想结婚所以也不想当流氓…… 说,也许陈锋爱的是原主好看的皮囊,也许她还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 可真的直面生死时,她突然发现,这些都是他妈的屁话,她只知道她没有办法接受他有任何差池。 在她看到他双目紧闭从河里捞起来的那一刹那,她心如刀绞,痛得几乎不能呼吸…… 在那一刻,她清晰地感受到原来自己也是喜欢他的。 泪水滚滚,却落不尽的哀伤。 她弓着身子,痛苦地捂住脸:“陈锋,只要你醒来,你要做什么我都答应你,答应你。” 半小时后,抢救室的门再次打开。 医生摘了口罩走了出来。 “医生,病人怎么样了?” 门口的四个人同时围了过去。 楚月倏地仰起头,手指紧紧攥着,紧张地看着医生。 “各位家属请放心,里面的病人现在已经脱离生命危险,过不了多久就会醒过来了。” 听到这话,门口的几人皆是松了口气,张素芬喜极而泣,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阿弥陀佛、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楚月紧绷了半天的神经在这一刻才彻底放松 ,仿佛失了力气般虚脱地瘫软在椅子上。 医生越过众人抬腿往外走,刚走了几步又顿住了,皱着眉说道:“对了,这位病人送过来之前是不是有人给他做过心肺复苏? ” 顾支书睨了三狗子和二柱一眼,刚松下去的神经再次紧张了起来: “什么心肺复苏?怎么了,医生,对病人有什么危害吗?” 医生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表情太过严肃造成了误会,笑了笑,说: “哦,这位家属请不要误会,我也就随便问问。这个心肺复苏啊对病人非但没有危害,相反正是因为做得及时才保住了病人的性命,为我们的抢救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 末了,又补了一句,“这个操作呢一般人都不了解,所以我才多嘴问了一句。 ” 医生说完转身就离开了。 三狗子和二柱听到这话,同时狐疑地往长椅上看去,只是,长凳上空空如也,哪里还有楚月的半点影子…… 第二十二章 不能退货 楚月把抢救费补了后,又预交了几天的住院费从医院出来了。 陈锋已经脱离危险,眼下有四个人守着,她也不好过多插手。 昨日给贝贝留了纸条,让她帮忙多买点大米和面粉。 适才她偷偷去空间看了一眼,大米二十包、面粉二十包,都是二十斤装的,这样她扛起来也方便。 在医院附近找了间小旅店,换了身中规中矩的衣服,又戴了顶鸭舌帽匆匆出了门。 鸭舌帽压得很低,将她绝色的小脸挡住了大半,只留下一道尖尖的下巴影子。 大约走了半个小时后,建筑物渐渐的稀少起来,一直到了一条非常偏僻的小巷弄儿,楚月才停下了脚步。 小巷子似乎只有一道进出口,巷口处歪歪斜斜地站着两个十七八的少年,少年的两条腿抵在墙上,两人在她身上打量了一眼,抬着下巴问:“怎么?来干嘛的?” “买东西。”楚月放粗了嗓子,压低声音回道。 “交钱,一毛!”其中的一人掐灭了手中的烟,在地上踩了踩,粗声粗气地喊。 楚月没吭声,从口袋里翻出一沓一毛两毛的票子,数了数递了过去。 少年把钱从她手里一抽,不耐烦地嚷嚷道:“早点出来,别他妈到处瞎逛。” 楚月点点头,跨过门槛快步走了进去。 进了门,巷子里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一眼望去,全是人,或站或蹲着,看到有人进来,他们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楚月下意识地低了低头,走到一个面前放着蛇皮口袋的妇人面前,看到里面装的是半袋大米。 “嫂子,这米怎么卖?” 妇人当即从蛇皮袋里用手抓了一把米给她看,小声道:“东北上好的大米,不要票两毛钱一斤。” 才两毛!! “……” 楚月有些懵,掐指一算,那她二十包大米四百斤也就只能卖八十块钱! 心里有了数,也没再聊下去,说道:“米不错,就是贵了点,我再到别处转转。” 又到另一处问了问面粉的价格:两毛二! 楚月边问边暗自摇头,看来算盘打错了,粮食太沉不好搬不说,关键还卖不了几个钱! 她本来还想卖个两万块钱盖房子剩下的钱防身,照这么卖下去,一年到头就是天天在这卖也卖不到两万块。 耷拉着脑袋有些泄气的出了巷子,这时,巷口那个吸烟的少年尾随了上来。 楚月警惕地顿住脚步,回身看着他。 “怎么,没买到合适的?”少年双手插兜,懒懒地问。 楚月没吭声,转身准备离去。 突然,他蓦地抬手摘掉了楚月的鸭舌帽! 青丝般的黑发就这么散落开来。 楚月下意识地回头,一张漂亮的小脸五官精致剔透,鼻梁精致挺翘,只是那双眼睛里全是警惕与防备。 少年怔怔地看着她,眸子全是惊艳,结结巴巴地说: “对……对不起,我……我只是想问问你的帽子在哪买的。” 楚月抢过帽子戴上,一只手伸进包包里握住了防狼喷雾,抬眸对上他的眼睛,缓缓道: “你想买?出价多少?” 少年大概没想到她还会理他,红着脸,认真想了想说道:“两……两块。” 两块? 楚月没想到一个某宝随意买来的帽子,在这倒是能卖出个好价钱。 后来仔细一想,这会儿工业纺织业都不发达,再说这帽子款式比较前沿,从物以稀为贵的道理来看,倒是很合理。 沉吟了半天,问:“你要多少?”
啊? 这回轮到少年懵了,他本来只想给自己买一顶戴着玩玩的。可对上楚月的脸,他又不好意思了,挠了挠头,小心翼翼地说:“这样,明天给你答复,可以吗?” 楚月没想到他表面看起来痞痞的,内心还是个害羞的小孩。 想了想点点头:“好,那你明天到国营饭店旁边的柳树下等我。” 为了安全起见,还是不约在黑市门口比较好。 楚月走的时候,还听到背后的少年在欢快地吹了声口哨…… 第二日,很早就醒了。 看了眼手表:六点整,想着医院里的陈锋,楚月没有赖床。 在早餐店吃了早餐,又点了两份打包匆匆往医院赶。 陈锋已经转到普通病房了,推开门的刹那,映入眼帘的是一幅柔和的画卷。 朝阳透过窗户洒了进来,在男人硬朗俊逸的五官上晕着一层淡淡的橘光。 男人双眸微阖,英挺的鼻梁下,是一双薄厚适宜的双唇,此时抿成平直的线条,显得坚毅而笃定,倒不似平日看她时那般温和。 似乎是感觉到有人来,男人倏地睁开眼转过头来,下一秒,眼里的光也随之腾地亮了起来,对着病房门的方向抿唇浅笑。 楚月回过神来,轻咳一声,提着早餐走到病床前。 这才发现病床的地上还躺着一个人:二柱。 注意到楚月的目光,陈锋俯身在二柱肩膀用力一拍。 “哎吆,谁打我。” 嘴巴比脑子反应更快,话已经喊出去了这才揉了揉眼睁开,对上楚月和陈锋的脸。 “二柱哥,这是早餐,快吃了去旅馆睡吧,我给你开了一间房。” 其实,楚月没来前也不确定这里还有几个人在留守,索性先开了一间方便他们轮休。 二柱起身接过早餐和钥匙,冲陈锋挤眉弄眼了两下,笑着出去了。 病房内随之安静了下来。 陈锋偏头,一眨不眨地凝视着楚月:“你,昨晚在旅馆睡的?”声音又低又哑。 “嗯。” 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然后在靠床的凳子上坐下,把粥盖子打开,用勺子舀了舀,嘟起小嘴轻轻地吹了吹。 陈锋的目光顺势落在她水润的红唇上,脑子里蓦地想起昨晚醒来时,二柱跟他说的在河岸边发生的事。 想象着她细软的红唇贴着自己的样子,心脏在此刻跳得极快,几乎要冲出自己的身体。 喉咙上下滚动了一下,下意识地抹了抹自己干涸的嘴唇,眼神却没有要移开的意思,从嗓子里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楚月同志,你对我耍了流氓可要负责哦。” 少女抬眸盯着他漆黑的眼眸,停了两秒后,淡定地收回视线,撇嘴,挑了挑眉道: “你想要我怎么负责?” “……” 陈锋脸色一僵,一抹绯红爬上他的耳根,突然深吸一口气,语气又拽又不要脸: “我不管,摸也摸了,亲也亲了,你不能退货!” 第二十三章 023 楚月稍愣,低头吹了吹粥,慢吞吞地说:“我有说要退货吗?” 听到这话,陈锋唇角松了下,随之弯起。 下一秒,倏地抬起拇指轻轻在她唇上抹了抹,楚月的唇瓣温热而柔软, 宛若在他拇指上种了烙印。 炙热,霎时从指尖蔓延到他的全身,像是带了电流一般。 砰砰!砰砰!砰砰——,心跳如鼓、又急又乱! 在这寂静的病房格外清晰。 陈锋怔了怔,猛地收回手,垂下眼睑掩饰住眼里涟漪的情绪,装作漫不经心地说。 “嗯,这下扯平了。” 楚月猝不及防间,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抬睫看上床上的男人,阳光从外头洒了进来,在他身上染上浅浅的金色,像是带了万丈光芒。 那一瞬间,她才发现,原来不只有美女笑的时候可以勾魂夺魄。 她脸色唰的一下就红了,心跳莫名快了些,脑中蓦地闪过以前看过的电影画面。 半饷后,抿了抿唇舀起一勺粥递到他唇边,身子跟着靠了过去,俯身凑到他耳畔轻轻一吹。 “想扯平?” 吐气如兰,“不可能。 ” 她的呼吸轻轻浅浅, 像一片轻盈的羽毛掠过他的心房。 少女身上带着很淡的薄荷气息,仿佛在他的耳根种了蛊,越钻越深,最后深入骨髓、无药可解。 陈锋的手不受控地抬起,在要搭到她的肩膀前又停了下来。 他闭上眼,用尽全力克制住内心澎湃奔腾的冲动,掌心渐渐收紧一点一点往回收,最后慌乱地抢过粥碗,哑声道: “那个,不用你喂,我,我自己吃。” 楚月忍不住笑了,将袋子里的包子和油条打开递了过去。 一碗粥下肚,陈锋那颗骚动的心终于也随之平缓了下来,他伸手接过包子,却是递到她的唇边,语气拽拽地: “嗯,小妞伺候得不错,赏了。” “多谢大爷的赏赐,”楚月唇畔含笑,扬了扬眉,“不过,小女子我已经吃过了。” 过了一会,她看似无意地随口问了一句:“你们家那房子要不要重新修建一下?红砖那种?” 陈锋刚想说他家房子才修了没几年,但听到“红砖”两个字的时候,又打住了。目光定定的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忙不迭地点头: “修,等搞完双抢就修!”说完像是怕楚月误会似的,又立马补了一句,“双抢时人都干活去了,想盖房子也找不到人。” 楚月仰头,一双眼睛亮如星子,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突然要修房子?” 陈锋瞧着她,眼神仿佛能将她看穿似的,唇畔挂着不羁的笑意: “因为你不想住在知青院了,”顿了几秒,欠揍地说, “想天天耍我流氓。” 楚月:“……” “因为我不想这样的事情再出现了,我想离知青院的那些人远一点。” 她想自己盖个砖房,但一栋砖房在千水沟太醒目了,所以先怂恿陈锋盖,他家盖了后她再盖,这样也不至于那么突兀。 想起昨天在水库岸边剜心剜肺的痛,她的手就忍不住微微颤抖,她垂下眸子,声音也有些不稳,“昨天是有人故意把我推下河的。” “你说什么!” 只一瞬间,陈锋刚刚还扬起的嘴角崩成了直线,眉目间骤然迸发冰冷的杀意,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 他倏地放下手中的包子,拔掉输液的管子,起身穿鞋。 楚月愣了愣,动作迟钝地拦在了他面前,呆呆地问:“陈锋,你要干嘛?” “回千水沟!我要看看是哪个狗东西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害你。”他神情肃杀、目光坚毅,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人拉出去碎尸万段似的。 楚月扯了扯他的袖子,凝视着他,柔声劝道:“你身子还没好,过几天再回去。” “我身体壮实,你别担心。”陈锋嘴里应着,手下的动作没有停,穿好鞋,拿起桌上的医药单就要去收费处结账。 楚月腾地扯掉他手里的医药单,往床上一坐,仰着小脸撅着嘴瞪他:“陈锋,我生气了!我想在县城玩几天都不答应我!哼!” 嗯? 怎么就生气了? 陈锋有些反应不过来,赶忙走到楚月面前,俯身直视着她,少女水灵灵的大眼睛狠狠一瞪,粉嘟嘟的小嘴撅的老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气鼓鼓的,一看就是很难哄的样子。 陈锋身边情史最丰富的就是二柱,虽然谈了三个对象,但是到底连手都没摸过,一般不出两个月就被甩了。 二柱常说:“女人吧,一委屈起来,男人总感觉自己好像犯了什么大罪似的。” 虽然陈锋以前从没有过这种烦恼,但此时看着楚月气嘟嘟的模样,他也莫名其妙有了这种感觉。 他一手扶在病床的扶栏上,一手撑在床头,俯下身子笼着她轻声道:“我不去了,好好陪你在县城玩几天,嗯?” 两人靠得很近,男人身上熟悉的青草味压了上来,温热的气息拍在她的脸上,酥酥麻麻的。 楚月脸蹭得就红了,从他手臂下钻了出来。拍了拍床,小声道:“那你听我的,先躺好别动。” 陈锋轻笑了一声,二话不说躺了回去,插上输液管,眼里重新挂上松散的神色,欠欠的说:“然后呢?对象大人。” …… 傍晚。 楚月从医院走了出来。 这才想起,昨天忘记和黑市少年约时间了,走到国营饭店附近时,抬起手表看了看,已经是五点四十。 目光随意地扫视了一圈,没想到还真有一道熟悉的身影等候在大柳树下。 脸上似乎带着焦急之色,低着头,在地上踩着什么。 走得近了,楚月才发现他踩的是烟头,一地的烟头。 抿了抿唇,抱歉地开口:“你,等了一天?” 听到声音,少年霍然抬头,一双眸子在看清她后骤然亮了起来,十分干脆地摇头:“没有没有,我也才来了一会儿。” 楚月也不打算戳穿,继续问:“怎么样,想好了吗,你要多少顶帽子?” 第二十四章 024 “二十。” 少年掐灭手中的烟,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 “我先卖卖试试,要是好卖的话,下次多买点。” “可以。不过要过两天才能给你,两天后早上八点,还在这里。” 楚月站的位置距离少年有四五步路的样子,路过行人的目光都会在两人身上匆匆驻足片刻,脸上带着难以言喻的表情。 不知道为什么,这让楚月突然生出一种特务接头的诡异感来。 原本打算走了,忽然又想起什么,说了一句:“米和面你要不要?比黑市那些外观要好看些,一毛七分钱一斤。” 她吃过千水沟的米,外面的壳没有完全去干净,口感有些粗糙; 现在的大米都抛光过了,营养跟以前的比可能要差些,但外观还是很漂亮的,口感也更丝滑一些。 少年怔了怔,盯着她看了半响,大概是没料到她年纪轻轻竟然是个卖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