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乱成一团。 为什么她会知道顾沐扬对自己的情意不一样了? 因为当时她看着顾沐扬被“处斩”时,就是顾沐扬今天的模样。 她后悔自己没能力救下他,后悔还没好好的和他说清自己心意。 她那天失魂落魄地回到颜府,突然疯了一样翻箱倒柜,想找出一样顾沐扬送给她的物件。 可是没有。 邹诗玲什么都没找到。 看着顾沐扬“死”的时候,她没有哭。 但当她发现自己没有一件与他有关的东西时,她的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落。 连个能寄托思念的物件都没有,邹诗玲那一刻是真的害怕自己有一天会彻底忘记顾沐扬。 顾沐扬比她幸运,至少他还能拿到她的玉佩。 但这也说明,从始至终,她对顾沐扬的情意就不容置否。 不管她父亲是否用权势压人,不管这个婚约是如何定下的。 她对他都是一片诚挚之心。 打断邹诗玲出神的,是去而复返的段序呈。 他将顾沐扬和她的对话都听去了。 此时段序呈站在牢门口,遮住身后的烛火,目光灼灼地看向邹诗玲:“原来顾沐扬动了心,怪不得他不允许我把你的尸体带走。” 邹诗玲怔了瞬:“你说什么?” 半个时辰后,坤宁宫。 邹诗玲在宫人的服侍下沐浴更衣。 躺在软塌上时,耳边还回响着段序呈说的话。 他提出要把邹诗玲的尸身带回宫里安葬,但顾沐扬不肯。 顾沐扬说,她是他的妻子。 这似乎是他第一次承认,她是他的妻子。 当初娶她时,她与他实则一天夫妻都没有做成,新婚之夜被他一刀刺中心脏。 而那一刀究竟为什么? 只是为了让段序呈知道,他在宫中的势力吗? 邹诗玲想不明白,她早就看不懂顾沐扬这个人了。 也早就放弃了与他解释清楚两人间的误会,准备放下知道八年来的执念。 只是刚这样决定时,她就被杨卿玥推进池子里,被迫换了身体。 如今她清楚顾沐扬对自己的心意发生改变。 可她一点喜悦都感觉不到。 就像当初她得知自己可以嫁给顾沐扬时,她同样不觉得开心。 从牢狱离开的时候,段序呈曾问过她一句话:“你还爱顾沐扬吗?” 邹诗玲迟疑了很久,到底还是摇头。 “我对他……其实早就分不清究竟是情意,还是执念了。” 爱吗? 如果是八年前的她,她会毫不犹豫的点头。 那个时候的她还是没有烦恼,无忧无虑的将军千金。 肆意、开朗、无所畏惧。 但现在的她…… 邹诗玲呼出一口气,又淡声喃喃了句:“我想离开顾沐扬,与他……死生不复相见。” 对段序呈来说,让一个人生,让一个人死,都不是难事。 就像当初他能李代桃僵,让死囚代替邹诗玲,让天下人都以为那个妖女死了。 这样的伎俩,他完全可以再施展一次。 只是—— 段序呈在牢狱的暗光中望向邹诗玲:“上次你也说要远走高飞,却遇上没死的顾沐扬,又回京来遭受这么多事。” “你身为邹诗玲时尚未与顾沐扬纠缠不清,杨卿玥还有一个儿子,顾沐扬不会让她轻易死去。你还是早做准备,再另作一个计划比较好。”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纳你为妃,前朝后宫,那才是真的见不到。” 第22章 邹诗玲让宫人灭掉了烛火。 躺在榻上,她倏地感觉好像突然间,很多事情都变了。 原本恨她入骨的顾沐扬,在“她”死后变了心意。 而段序呈也忽然说一些她不明白的话。 她原本信任他,想让他想办法把自己的身体换回去。 怎么就变成了要给她封妃? 她可曾经是他父亲的妃子啊! 一个两个,全都变得神神颠颠。 邹诗玲越想越怪异,最后觉得这宫里也不能再呆。 于是趁着夜色悄然出了宫。 她身上有段序呈给的金牌,一路畅通无阻。 此时的京城已经沉入梦乡,安安静静的。 但有一个地方,天色越是黑,那里越是热闹。 邹诗玲从少年时就想去那个地方了,但是碍于对名声不好,她不敢去。 后来顾沐扬“死了”,又没了那个心思。 想想她这一生,竟然在杨卿玥的身体里时最自由。 心里又有些发涩,邹诗玲尽力压下不再去想那些事情,抬步向那处热闹的烟柳地走去。 望春楼。 从名字看就知道这是一座青楼。 不过这处青楼与其他青楼不一样,这里不仅可以男子花钱找女子相伴,女子也可以花钱找男子相伴。 当初正是因为这一点,被京城里的人诟病了好久。 可望春楼的老板曾在开业那天讲了好多话—— 谁不喜欢新鲜事物呢? 凭什么女子就必须在家里相夫教子,男子却可以潇洒走天下? 男女应该平等,有些女子来跳舞陪酒,是身世困难,并非自愿。 如果可以,谁不想平安安稳的度过一生呢? 有身世困难的女子,也有家境不好的男子。 人生该是自己选的,而不是由他人议论决定。 当时望春楼讲这番话的时候,邹诗玲就在人群中。 她听得心潮澎湃,当下就要进去看个新鲜。 还是顾沐扬把她拉住,说要是不想让将军生气,就老老实实跟他回去。 顾沐扬把她的大将军父亲都搬出来了,她不得不垂头丧气,乖乖地扯着他的衣角离开。 但她那时还是叛逆,心里想着哪一天乔装打扮也要来一次。 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八年。 邹诗玲也是站在望春楼门口时才想起,连这里都有关于顾沐扬的回忆。 那时候的他哪里能看出来讨厌她呢? 如果真的讨厌她,就该让她进去,然后败坏了将军府的名声,被父亲活活打死才是。 怎么又想起了顾沐扬呢…… 邹诗玲轻轻摇头,仿佛这样就能把他的模样从眼前晃散了。 然后抬步走进了喧闹的望春楼。 站在门口的老妈妈早就看见了邹诗玲,她阅人无数,看一眼就知道邹诗玲是第一次来。 忙热情的上前招呼:“姑娘,第一次来吧?来来来,您今个想找个什么样的公子?大胆说,我们这里什么样的公子都有的。” 老妈妈亲切地拉着邹诗玲,给她一一介绍:“您是想要清冷避尘的,文弱书生的,鲜衣怒马的,还是上过战场做过军士的?” 说到这儿,她突然压低了声音:“那身上的线条,完美哦……” 竟还分了类别! 邹诗玲从小到大就爱慕过顾沐扬一个人,如今听了这些,脸上不住地一阵阵发热。 老妈妈以为她是害羞,还想再多介绍几个。 没想到邹诗玲跟着放低声音:“能不能……都先带来给我见见?” 第23章 “哎哟。”老妈妈一掌拍到大腿上,“那当然是没问题了,您随我来。” 邹诗玲被带到一处包厢,老妈妈让她稍等片刻,就满脸笑容的走了出去。 耳侧一时安静。 她不由得又响起老妈妈刚才举例的那些类型。 脑海里出现顾沐扬和段序呈的脸。 如果给他们两人也分类的话,那顾沐扬大抵是属于清冷避尘那一挂的。 毕竟他冷着一张脸,时不时就不高兴,好像人人都欠他几万两黄金一样。 至于段序呈…… 刚才老妈妈说的那几类他好像都不算。 该给他开个新类别,叫做阴鸷算计少年郎。 毕竟可不是人人都敢谋害自己的父亲,而且那还不是一般的父亲,是皇帝! 要是真做了段序呈的妃子…… 虽然段序呈一直在帮她,也是她眼下最信任的人。 可做夫妻,还是不敢去想。 这份福泽还是留给有缘人吧。 邹诗玲收起心思,看见桌上有酒,拿起来给自己倒了杯一饮而尽。 还有喝第二杯时,包厢的门被拉开。 老妈妈谄笑着走进来,身后一连跟着四个男人。 一个一身黑衣,不苟言笑——清冷避尘。 一个一身白衣,言行拘谨,怀里还抱着一把琴——文弱书生。 一个一身紫袍,长发用红带高高束起——鲜衣怒马。 最后一个,那墨蓝色的衣袍穿在他身上,还是遮不住他衣下的肌肉。 也可能是故意遮不住的——上过战场做过军士的。 邹诗玲一个个看过去,不自觉就有些看楞了。 京城里流传着一句话,丑男人进不了望春楼。 如今看来这话当真不假。 老妈妈一看邹诗玲神情便知她满意,任由她打量,片刻后才出声问:“姑娘看中了哪个?要是选不出来,都留下也是可以的。” 都留下?那多不好啊…… 邹诗玲把刚才倒的第二杯酒喝了,然后指向那个一身黑衣的:“就他了。” 说完就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放在老妈妈手里。 老妈妈笑的都合不上嘴,忙招呼着其他三个落选的离开:“姑娘,夜还长,您慢慢享乐。” 门一关,包厢内瞬间静悄悄的。 邹诗玲并没多少与男子打交道的经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倒是那黑衣男子熟稔,上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