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凌脚步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刻意压抑的抗拒:“其实这种皮肉伤喝不喝药都是一个样的。” 可那药最主要的作用还是滋养心脉,秦凌是一定要喝的。 容莞便装作没听见,自顾自让人下去熬药了,秦凌叹了口气,嘀咕了一句什么,大约还是不想喝的,但容莞端过来的时候他也没拒绝,只是喝完之后眉头一直拧着。 这药里党参的分量重一些,熬出来就比旁的药都要苦,秦凌每次喝完都要缓上好一会儿。 好在容莞这次早有准备,接过药碗就往他嘴里塞了颗糖。 嘴里苦味缓解了,秦凌却愣住了,抬眼看着她怔了许久都没移开目光。 容莞有些茫然:“怎么了?” 秦凌这才回神,慢慢摇了下头:“没什么,想起了一些幼年往事,不提也罢。” 幼年往事,想必又是和秦夫人有关。 容莞叹了口气,她并不想勾起秦凌的伤心事。 好在钟白的声音适时响了起来:“什么人?再靠近龙船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明明离得不算近,这声厉喝却仍旧闷雷一样炸响在两人耳边,喊的人倒是一无所觉,仍旧在喋喋不休:“不让你靠近你听不懂?你信不信我一把鱼叉把你这小破船捅穿?哎呀,敢无视我,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你给我等着……” 秦凌叹了口气:“有时候真想把他毒哑了。” 容莞失笑,她其实看得出来,秦凌并不讨厌钟白的废话连篇,尤其是一个人的时候。 “好像是出了什么事,我出去看看吧。” “让钟白自己去折腾,船上说不定还有贼人,你别一个人乱走。” 容莞还要再说,钟白已经跑了过来,一把推开了门,他平日里虽然大大咧咧的,却并不是不懂规矩的人,这么失礼的时候很少见。 而他却只顾着喘气,好半晌都没说话,容莞不得不问了一句:“钟统领,怎么了?” “夫人,”钟白抖着手指着外头,声音因为激动而打着颤,“夫人追上来了!” 第264章有些人我不是非要不可 容莞一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夫人是秦夫人,心里有些欣慰,母子连心,她到底也没有那么绝情。 她扭头看向秦凌,对方已经站了起来,神色虽然没有太大变化,可隐在袖间的手却紧紧攥着。 “你说谁?” “夫人啊,她一定是觉得自己之前做得不对,来解释来了。” 秦凌却沉默下去,他仿佛在顾虑什么,眉宇间透着一丝犹豫。 “皇上去见见吧,”容莞劝了一句,“来都来了,总要听听她想说什么。” 秦凌似是被这句话说服了,抬脚就往外去。 容莞静静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很清楚,就算自己不劝秦凌也会去的,钟白都按捺不住替他高兴了,何况他自己呢? 然而走了的人却又去而复返,站在门口嘱咐她:“让钟白送你回去,船上不太平,别一个人走。” 容莞刚要拒绝,钟白已经声音嘹亮地答应了下来,容莞嘴边的那句不用被迫咽了回去。 罢了,回去就回去吧,再搜一搜那个房间也好。 她带着钟白往楼上走,一路上对方都龇着牙在笑,看得她心情也好了起来,如果秦凌能和秦夫人冰释前嫌,那对她来说也是一件好事,这样她走的时候就不会再有任何牵挂。 许是因为心情好的缘故,她回房间后没多久竟然真的找到了图纸,东西被压在箱子底下,大概是她之前翻找的时候不小心掉落又被压住了,现在一挪动箱子才看见。 她看着那张图纸,高兴只维持了一瞬就散了,反倒离开的感觉忽然间真实起来,真的要走了啊…… 她怔怔出了会神,忽然一声重物落地的动静响起,震得船板都颤了颤,她被惊动,随手将图纸收进装着银票的花瓶里,开门走了出去:“玉春,怎么了?” 玉春胆战心惊地看着底下:“好像是皇上在发脾气,刚才还喊了一声呢。” 容莞一愣,秦凌发脾气?刚才的时候还好好的……难道秦夫人又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 “你再说一遍。” 秦凌铁青着脸看着秦夫人,大手死死箍着桌沿,手背上的青筋狰狞可怖。 秦夫人垂下眼睛,不安地扯了下衣角,声音虽低却仍旧清晰可闻:“秦家最近出了很多事,粮店被砸了,汉文的解元名头也被取消了,若不是你来了这里,这些不会发生的……” 她说着逐渐有了底气:“旁地就算了,汉文的功名有多难你根本不知道,说起来终究是你对不起他,你现在是皇帝,给他个……” “砰”的一声巨响打断了秦夫人没来得及说完的话。 秦凌狠狠一拳锤在桌子上,指节瞬间被血色染红,他神情狰狞:“我什么都不会给他!” 他浑身止不住地哆嗦,用尽全力才让自己的声音不至于模糊:“若是他的功名被夺有冤情,你们大可以去告,知府上头有太守,太守上头有刺史,若是全都沆瀣一气,你们也可以去京城,去敲登闻鼓,但求我,休想。” 他垂眼死死盯着秦夫人:“你乘船追上来就只是为了说这个,是吗?” 秦夫人被看得低下了头,声音弱不可闻:“我也是来看你的……” “可你从进门开始,就没看过我一眼!” 秦凌呼吸急促,抬手摁住紧绷的几乎让他喘不上气来的胸膛试图克制自己的情绪,然而胸腔却仍旧起伏的越来越剧烈,才被处理过没多久的伤口也尖锐地疼了起来。 秦夫人看出来他的愤怒,小声为自己辩解:“我昨天来打听过,有位公公说你不要紧……” 秦凌怒极而笑,不要紧? 是,他是不要紧,可再也不要紧也是挨了刀子流了血的,他难道不会疼吗? 你都到龙船了,多问几句都不可以吗? 他越发喘不上气来,已经连说话的心思都没有了,他挥了挥手:“你回去吧,我把话撂这,我绝对不会为他们开特例,你想都别想。” 秦夫人却犹豫着不肯走,秦凌终究没能做到撵人,只好背转过身去平复自己的情绪。 半晌,秦夫人终于再次开口:“阿烬。” 秦凌心口狠狠一颤,这个名字原来她还记得…… 他心口陡然软下去,这个人毕竟生养他到十岁…… “你就当是替我补偿汉文吧,是我对不起那个孩子,当初我流落到江南来,是他们父子收留了我,那时候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可为了能让我吃饱饭,那么小的孩子都把口粮省了一半下来,以至于现在身体都不好,我欠他的……你就当是帮我还他的,好吗?” 秦凌刚刚泛起涟漪的心再次冷硬下去。 一而再地来见他是为了旁人,那般温柔地喊他也是为了旁人…… 他刚才在想什么?竟然还会心软。 太可笑了。 他转身看着秦夫人,目光宛若冰渣:“秦汉文吃不饱饭的时候你心疼,那我呢?我吃不饱饭的时候你管过吗?” 秦夫人一愣,片刻后摇了摇头:“你别胡闹,你在萧家怎么可能吃不饱饭?你不要为了赌气就撒谎……” 秦凌被这一句话堵得心口发疼,你凭什么觉得萧家会对我好? 就凭我是个父不详的野种?就凭你这个抛下我一走了之的母亲? 他再说不出话来,扶着椅子缓了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那是你欠的,不是我欠的,我不管。” 秦夫人还要再说什么,秦凌高声打断了她:“蔡添喜,送她出去,再也不要让她上船!” 秦夫人一愣,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要如此狠心待我?” 秦凌终于撑不住低吼出声:“不是你先不认我的吗?” 他摁着心口一字一顿道:“你不认我,我凭什么还要认你?有些人我不是非要不可。” 秦夫人愣住了:“阿烬,你不要胡……” 秦凌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