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阳殿内。 赶来的陈太医是一直是我御用,两人也算是亦师亦友,不曾想,自己竟会这样与他见面。 此刻,他跪在沈绾儿榻前,把脉片刻后郑重道:“陛下,沈贵妃身子无碍,喝几日臣开的药,静养几日便好了。” 谢缚辞紧拧的眉头舒展:“无碍便好。” 陈太医颔首旋即又说:“陛下,能否请借一步说话,臣有一事秘禀。” 何事需要秘禀?难道陈太医是发现我已亡故? 我紧跟着谢缚辞来到殿门外。 刚刚站定,便听太医诚惶诚恐:“陛下,皇后娘娘两月葵水未至,似是有孕之兆……” 我如遭雷击,我竟有了身孕,那为何陈太医从不曾与我明说? 这时,只听谢缚辞冷嗤一声,话厉如刀:“那便抓些药,再帮她落了此胎。” 第3章 再落? 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轰雷掣电,银光照亮了顾缚辞幽若寒潭的脸。 我清晰地看见了他眼底的阴狠。 从前温润而谦逊的人,是从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冷酷。 恍惚间,我想起了在五年前突然小产血崩之时,顾缚辞劝慰的话—— “昭鸢,是不是很疼?以后……不会再疼了。” 我起初没听明白谢缚辞这话的含义,只当他是心疼我受的苦。 可如今……我瞬间红了眼。 就连陈太医也觉不忍,斗胆说:“若再落一胎,皇后娘娘怕是再难受孕了。” 顾缚辞却回:“这后宫之中,谁都能生,独她一人不能。” 陈太医躬着的身子一僵,许久后:“微臣……遵旨。” 我凉透的身躯摇摇欲坠,看着谢缚辞无情的面庞,不由回想起六年前我执意要嫁顾缚辞与娘亲对峙时,娘亲的欲言又止。 到最终的妥协:“但愿为娘多虑,囡囡不悔就好。” 不悔?我如今后悔,却已追悔莫及。 哥哥的劝慰也没错:“最是无情帝王家,在帝王的心中,情爱不过虚妄,唯有江山社稷才是最重要的。” 都说的没错…… 我如今全都明白,却都已晚了。 秋风瑟瑟,落叶凄凄。 顾缚辞这夜难得没有歇在沈绾儿的宫中,而是去了宣政殿。 书案上奏折如山,他逐本翻看,又逐一写下朱批回复,忙到深夜也未有歇息之意。 我看着他伏案认真的模样,怅惘堵在心口。 他勤政爱民,励精图治,是天下万民的好皇帝,也是文武百官的好君主。 却独独,不是我一人的好丈夫…… “砰”地一声巨响,惊得我回神。 只见顾缚辞突然脸色阴沉,竟将满案的奏折扫落在地。 他熬红的双眸里,盛满了怒气:“满口的皇后仁德,皇后仁德!朕不过是让她冷宫思过几日,满朝的文武竟纷纷上书,她昭家好大的威望!” 伺候的太监五体投地的跪着,瑟瑟发抖:“陛下息怒。” 良久,殿外雨声渐大,谢缚辞终于松了松眉宇,他走至一幅画前,背手而立。 这幅画,是我进宫成婚第二日谢缚辞画的。 我出身将门,琴棋书画样样不通。 就连题字也是他的亲笔。 而我只留下了一枚玉佩,摆在画的旁边。 那是他们昭家世世代代留给儿郎的信物。 我缓缓抬手,看着画中自己的样子恍惚了好一阵,险些看入了神。 当时快意潇洒,连笑都十分张扬。 如今…… 忽闻谢缚辞低声问:“你也觉得,是朕错了吗?” 我一愣,太监连忙道:“陛下乃一国之尊,行事自有考量,皇后娘娘和大臣们自会明白陛下的良苦用心。” 我嗤笑,用命来明白吗? 殿外的风雨将歇,天光渐亮。 顾缚辞悠悠开口:“摆驾,去冷宫。” 我眼底的光微微晃动,心底划过一丝报复的爽意。 他终于想起我了么?可是我已经死了。 谢缚辞的龙撵很快,不多时便到了冷宫门口。 萧瑟的殿外,落满尚未清扫的枯叶。 谢缚辞踩上去,簌簌作响。 我不由忐忑,他与我没了气息的躯体只有一墙之隔了。 却不料,谢缚辞很快便停住了步伐。 我抬眸顺着他阴沉的视线看去,朱门上,赫然贴着我一封血书—— “今生缘已尽,此生不复见。” 第4章 “此生不复见……” 谢缚辞凝着血红的字迹,挤出凌人的寒意:“很好,那朕便如她所愿!” 他甩袖离去,独留我一魂愣在原地。 这宣纸上的字,分明一眼便能看出来不是我所写。 我闭上酸涩无比的眼睛,苍白的脸上却扬起一抹苦笑。 可笑啊,无论何时都心思缜密的谢缚辞,竟会被如此拙劣的手段所骗。 “我的字,可是你亲手教的啊……” 我终于体会到,何为杀人诛心。 等回过神时,我才发现谢缚辞的龙撵,已来到沈绾儿的宫殿外。 龙撵尚未落地,沈绾儿就已抱着一个锦盒迎了上来。 “陛下!您怎么来了,臣妾刚做了糕点,正要给您送过去。” 我看着谢缚辞阴沉了一路的脸色,瞬间就柔和了下来。 他下了龙撵:“那朕便尝尝绾儿的手艺。” 说罢,他执起沈绾儿的纤手走进了进去。 殿内,袅袅龙涎香,满室香甜。 沈绾儿拈起一块奶团亲手喂到谢缚辞嘴边,他眉头不蹙,便吞食下去。 我明明记得,谢缚辞不喜甜食。 以至于嗜甜如命的自己,最后连最清淡的乳茶都戒了…… 我坐在男人对面,看着他屈指勾过沈绾儿俏挺的鼻梁:“绾儿当真心细手巧,无人能及。” 接着,他的视线被桌上沈绾儿绣好的锦囊吸引。 我瞬间定住,视线不由下移,看向了他的腰间。 当初我赠予谢缚辞的定情锦囊里,放着的是他们二人结发的青丝。 我心底泛起微小的涟漪,如清风刮过。 没想到,他竟还留着。 却不曾想沈绾儿从他手中拿回锦囊,醋声道:“臣妾笨拙,不及皇后娘娘手巧。” 未等她话落,谢缚辞抬手便扯掉腰间的锦囊,随手扔给了一旁的太监。 “赏你了。” 随即,拿过沈绾儿手中的锦囊亲自别在腰间:“日后朕只戴爱妃亲手做的,如何?” 沈绾儿一脸羞涩地将头埋进他的怀中,半推半就:“陛下,还有人在呢。” 谢缚辞抬眼冷睨太监一眼,见他支支吾吾没走:“还有何事?” 太监连忙开口:“陛下,皇后娘娘胞弟,昭岑昭校尉在殿外求见。” 小岑? 他怎会突然进宫? 谢缚辞嘴唇翕动,语调散漫:“不见。” 太监神情为难,略显紧张:“陛下,昭校尉好像有急事要禀。” 我心中一颤,莫非是家中出了什么事? 还是说和北疆的战况不容乐观? 可无论是哪一种,我都只希望只是自己的猜测。 然而我心中的不安仍腾腾加剧。 可谢缚辞还是一口回绝:“让他在殿外候着!” 太监自此再不敢多言。 我哪怕心急如焚,却无奈离不开他半步。 只能看着谢缚辞与沈绾儿悠哉下棋。 直至五局后过,谢缚辞随意提了一句:“叫人进来吧。” 谁知,太监却禀:“陛下,人已经走了,似是昭夫人出了事。” 我如遭雷击,母亲怎么了? 这个念头一起,我就被莫名的力量拽离了谢缚辞。 再回过神时,人已到了昭府的门外。 抬眼,府门前挂满了白绫。 而本该守在门口的小厮也不见人影。 一股冷风刮过,我径直穿过外堂,内院,心里的不安越发剧烈。 刚到内堂,就见堂前摆着两口黑压压的棺材。 我顺着棺材往上,那上面的两个灵位赫然写着—— 镇远大将军昭穆尧之灵位,膘骑大将军昭宴之灵位! 一个是我父亲,一个是我兄长! 第5章 我怔在原地,如轰然雷击。 怎么会这样? 大哥前几日进宫时还好好的,也未听闻他禀报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