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温瀚清到郊区的时候,正好接近零点。 空寥的封闭道路口,停着好几辆价值不菲的轿车。 京圈新一代的继承人们三三两两的围在一块,站在车前谈笑风生。 我一眼就看见了被围在中心、穿着黑色毛呢大衣的黎瑾言。 他身边,一个黑长直发,温婉大方的女人正亲昵地挽着他手臂。 她就是岑知雪吧,他们看起来……好般配。 我无声赞叹着,心脏却猛地刺痛起来。 许是我的脸色太难看了,温瀚清轻声问:“还好吗?要不要回去?” 我还没回答。 不远处有人看到了我们。 他招着手:“瀚清,快来!” 等我们走过去时,他冲我笑了笑:“原来是去接姑娘去了。” “祝小姐又见面了,晚上好啊!” 我认出他是除夕夜那晚麻将桌上的一个人,竭力想扯出点笑来。 却根本做不到。 好在温瀚清揽着人,推向黎瑾言:“瑾言,人齐了,开始吗?” 我也跟着看向黎瑾言。 只见他漫不经心的摆了下手,低头对身旁的岑知雪说着什么。 紧接着,岑知雪就笑了。 他明明听见我来了,却没看我一眼。 这一刻,我来前无端躁动的心,沉寂了下来。 因为我又一次认清了我和黎瑾言之间,有一道无法跨越的沟壑! 大朵的烟花突然乍响,接连在夜空中璀璨绽放。 “元宵过了新年也算过去了,知雪你要不要许个愿?”人群中有人起哄。 我看到岑知雪笑了笑:“哪有对着烟花许愿的。” 然后那人又看向我:“那祝小姐呢?” “这么漂亮的烟花怎么也得许个愿,不然多浪费?” 许愿啊? 许什么呢? 我一时之间竟什么想法都没有。 直到看到黎瑾言,我突然有了想说的话:“我的愿望是……祝我爱的人得偿所愿,永不后悔。” 说完,我掏出钥匙,一点一点取下了上面的小兔玩偶,用力的抛向了远处! 第7章 太黑了。 即使天空中的烟花不停乍响,照亮了夜空,我也根本看不到玩偶最后落在了哪个方向。 不过这样也好。 找不回来,也就不会再优柔寡断,犹豫不舍。 我也不再看黎瑾言。 转身想跟温瀚清说离开的时候。 却听到岑知雪叫我:“我第一次见祝小姐,祝小姐有男朋友吗?怎么没一起来?” 她声音很温柔,可说话时那种从骨子里带出来的高贵和黎瑾言一模一样。 “有。” “怀琛——” 我听出温瀚清语气里生怕我将和黎瑾言的事讲出来的担忧。 但我不会。 那段不被黎瑾言承认的爱情,是我的唯一的宝藏。 我不会把这段感情,变成利刃,去刺痛任何人。 除了我自己。 我咽下苦涩,轻声告诉岑知雪:“但他五年前就死了。” 我清祝的看见岑知雪眼里浮现的同情和对自己说错话的愧疚。 “知雪,回去了。” 黎瑾言的声音忽然响起。 我看过去,就见岑知雪跟在他身后上车离去的背影。 黎瑾言的车是一辆红旗。 不贵,也不便宜。 我却忽然想起在律所时,同事打趣的话。 “北京城这地界儿,开什么豪车都不足为奇,但有一点,但凡你看着哪个人开着红旗出门,切记,千万别招惹。” 我越想越觉得好笑,笑的眼眶都湿润了。 “怀琛,你怎么了?” 我看着一脸疑惑的温瀚清,说:“就是觉得这红旗车好帅啊。” “一个车型,隔绝出了两个世界。” 我很明显的看到,听到后一句时,温瀚清的脸色变了。 “是啊,都是人,怎么就分出两个世界了。” “走吧,怀琛,我送去你回去。” 出租房楼下。 我目送着温瀚清的车离开,却没有立刻转身上楼。 瑶天雪地里,我仰头向上望。 元宵还没过去,每个人家都还亮着灯,暖融融的。 除了五楼东户那扇窗,漆黑一片。 那是我和阿辙的家。 我还记得八年前那天,阿辙兴高采烈的回来说要给我一个惊喜,然后捂着我的眼睛带着我来到了这里。 他放下手的那刻,我就看到了装扮温馨的小屋。 那时候,他抱着我说:“怀琛,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 “虽然这里很小,但你放心,等将来有钱了,我一定会给你买更大的房子。” 我清祝的记得他说这些话时是多么认真,多么情真意切! 可事实上,他就是个骗子! 汹涌的情绪袭来,我忍不住大喊:“黎瑾言,你就是个骗子!大骗子!” 楼道里的声控灯,被我的声音震亮。 几秒后又熄灭。 我怔怔看着,看烟花时隐忍下的情绪又翻涌了上来,化作泪流了下来! 冬风很凉,打在脸上,像是要把皮肤都撕裂。 我吸了吸冻僵的鼻子,准备上楼。 却听身后的树丛里响起轻微的一声窸窣。 我下意识的转头看去,黑暗中,有一点猩红时亮时灭。 我眯了眯眼,借着微弱的月光,看清了那道身影。 是黎瑾言。 他为什么会在这儿? 是来找我的吗? 但是为什么? 他不是说他不是我的阿辙吗? 他不是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吗? 我们……不是早就结束了吗? 我心里像有一只恶兽,在嘶喊着我那些剥离不掉的不甘。 可到最后,我真正想做的,能做的,竟只是想像从前还在一起时那般,喊他一声—— “阿辙。” 我很明显的看到黎瑾言身子震了一下。 紧接着,他大步朝我走了过来。 带着不容拒绝的气势将我抱进了怀里,然后吻了下来! 这个吻不同于从前的任何一个。 没有温柔,没有缠绵。 像末日前最后的狂欢,黎瑾言的力道又大又重,像要将我揉碎! 我没抗拒。 只是在他还想继续的时候,别开了头。 “黎瑾言,既然做出了选择,我们就都往前走,千万别回头。” 第8章 是啊,千万别回头。 我在告诫黎瑾言,也在告诫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竟觉得松开我时,黎瑾言有力的双臂都在颤抖。 可等我看过去的时候,他脸上还是那幅面无表情。 他看着我,也不说话,就是看着我。 我也这样看着他。 我想把他的面容镌刻在心里,因为此刻,我从他身上窥视到了曾经那个属于我的阿辙。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是这样想的。 只是黎瑾言转身走的时候,对我说了一句话。 “好。” 我知道他是在回应我刚刚的话,便也对他笑了笑。 这是我和黎瑾言的告别。 当晚,我坐着飞机离开了北京,去了杭州。 那里,有我和阿辙大部分的回忆。 我开始了我一个人的重逢,和记忆中的阿辙。 我去到了灵隐寺。 因为曾经阿辙说:“这里求姻缘最灵,我把我们俩的红丝带挂在了槐树最上面的枝条上,上天一定能看到!” 我不知道上天有没有看到。 只是此刻,我站在槐树下,怎么也找不到属于我和他的那条。 “施主,又见面了。” 苍老的声音传来,我茫然回头,就看到了灵隐寺的住持。6 “您还记得我?” “记得。”他笑的慈祥:“你和你的爱人都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大概过去六七年了吧,你们结婚了吗?” 我摇了摇头:“他要结婚了。” 住持依旧平和:“世人都说本寺很灵,每天来庙里求姻缘的人也很多,但并非人人都能如愿。” “可那又如何?只要他们跪在蒲团上闭眼祈祷的那一刻是真心的,这就够了。” 这就够了…… 我看着住持慧智的眼,心像被什么重重撞了下般。 也在这时,风吹过。 我看到了那条写着我和黎瑾言名字的红丝带。 我微微踮脚,伸手抓住了丝带,实打实攥在掌心里的那刻,心里一直沉重的情绪好像轻了不少。 走出灵隐寺的那刻,我回头看着寺内香炉里缥缈的香火。 撞钟声在心里涤荡。 曾经和阿辙牵手走进去的景象似乎又浮现在眼里,又如烟消散。 我收回视线,看着手机里‘黎瑾言’的联系方式,慢慢按下了删除键。 之后,我开始大江南北的旅游。 曾经没能和阿辙去的,我开始一个人游阅。 我没有再关注北京的事,也没再听说过黎瑾言的消息。 和温瀚清也很少联系。 恍然间,我和北京,和过去彻底断裂开来。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走了很多地方,等想回忆时,却又记不清什么。 偶尔专程飞机火车,或者吹风时,头也会隐隐作痛。 吃药无果后,我去了医院。 却被告知:“很遗憾,你换上了阿尔茨海默症。” “你会渐渐忘记所有事情,所有人,这种记忆丧失几乎不可逆。” 我就说老天在跟我开玩笑。 在我经历阿辙‘死而复生’后,又让我像电视剧女主一样患上这种奇奇怪怪的病。 我一再追问医生,会不会有误诊的可能。 但很可惜,她都说:“没有。” “祝小姐,您的脑部片子已经拍了好几次了,都是一样的结果,我知道这很难接受,但还请您冷静。” 我不记得是怎么走出医院的。 只是凛冽风雪中,我看着被冷风吹的猎猎作响的检查报告,才恍然—— 原来已经又是一年冬了。 黎瑾言在做什么呢?nmzl 应该已经结婚了吧? 我想着,折好报告揣进口袋,准备回宾馆。 手机却嗡得响起。 屏幕上那串来自北京的电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