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坊的女工叶米儿,只是眼下哭得眼睛跟桃儿似的,肿得老高,原先的清秀都没了。 “你起来,快说怎么了?” 叶米儿被李金桂扶着,坐在长凳上,不住地往下掉泪:“我娘、我娘说,要把我嫁出去。” 余年坐在她身边,耐心询问:“嫁人是件好事,你娘给你找的郎君不合意?还是怎么了?” 叶米儿抽抽噎噎地道:“她要把我嫁给刘光棍!刘光棍都快五十了,死了老婆,头顶还是癞痢头!” 说到这里,叶米儿放声大哭了起来。 余年和李金桂对视一眼,心中有些不解,叶米儿是她作坊女工里最小的一个,转过年来十六,在古代来说,这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正是说亲的好时候。 怎么她家里,竟要把她嫁给一个瘌痢头的老光棍? “你说的刘光棍,该不会是我娘家村,东明村的那个刘癞子吧?”李金桂忽然问。 “我……好像是的!”叶米儿连连点头,“我娘说,他如今发财了,我嫁过去,吃香喝辣,穿绸穿缎,彩礼拿过来,我弟弟娶媳妇的钱也有了。” “你没跟你娘说,成亲耽误作坊干活,咱作坊一个月工钱可不算少啊!”余年道。 叶米儿咬着嘴唇:“说了,怎么没说?有两个月了,她一提让我嫁人,我就拿作坊的事敷衍过去,这回她着急给我弟定亲,死活非要把我嫁出去,说嫁了人也不耽误干活,像李嫂、秀荣嫂子她们,也没因为成了婚就耽搁。” “她,就是想着作坊的工钱照拿,还能多捞一笔彩礼钱!”叶米儿撕着衣角,满脸泪痕,说得气愤不已“她还说——” 余年等她下文,没想到这姑娘张着嘴半天,又把话吃了回去。 “米儿,你知道我最讨厌别人说话说半截。” 叶米儿抬头看看余年,她知道自家这个东家心胸大,到底还是说出来。 “她说,现在城里传你不守妇道,和别的男人勾勾搭搭,还……还有了别的男人的孩子。我一个黄花大闺女,在你开的作坊里做工,名声会不好。” 最后这句话叶米儿说得细细声,几乎听不见,不过她又提高了声音,“我不信的!拾来大哥和你这么好,怎么可能有别的男人能破坏你们的家庭!” “余姑娘,这是出什么事了?”一个温柔磁性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叶米儿抬头看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云书来打扮得漂漂亮亮,受伤的脸上似乎涂了点粉,显得特别白,不自然地侧着脸对着余年,手里提了个鸟笼子。 “余姑娘,我托人从府城寻了一只会说话的鸟儿来,你瞧好不好玩?” 他那笼子里一只色彩极为鲜艳的鸟儿,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挺胸抬头,响亮地叫唤一声:“我中意你啊!” 第173章云书来的鸟 好…… 好明显的粤语腔? 余年惊讶地问:“这是南方送来的鸟?” 云书来见她感兴趣,好不得意,笑道:“可不是,云家在南边有店面,得了这只鹦鹉,九曲十八弯地送到我这来,养了好些日子才教他学会了北方官话,只是平日里总爱蹦出几句南方土话来。” 他把鸟笼子放在桌上,鸟儿在笼里蹦跶两下,伸开翅膀拍拍,黑亮的圆眼珠看住了余年,又是一声:“余年,我好中意你啊!” 云书来笑得更加欢畅:“真是的,这鸟,什么话都往外说!余姑娘你不要介意啊,他一只小鸟不懂人情世故的。” “呜呜呜!”在旁的叶米儿看了会说话的鸟儿,忽然又想起自己的事儿,哭得嗷嗷响。 云书来不高兴她打断自己借鸟发挥,不过一个小姑娘家家的,他也不能苛责。 “这位姑娘,你为什么哭?” 叶米儿看了他一眼,不答话,哭得更响了。 她好讨厌这个小白脸啊! 余姐姐就应该配拾来大哥那样威武雄壮,又长得英俊的汉子,这个男的狐媚子气十足,看着就不像好人! 余年不好太叫云书来落面子,于是将叶米儿的难处说了一遍。 哪知云书来听完,笑道:“叶家老父母是看在那癞痢头光棍手里有钱,才想把她嫁过去,叫他手里头没钱不就得了?” “怎么让他手里没钱,我又不能雇人把他钱抢了,房子烧了!”叶米儿抽泣着道。 “这你们不用管了,交给我,这事三天内见分晓。”云书来看似很有信心地道。 余年想到传言,待要问云书来知不知道,是不是他乱说了,当着其他人的面却不好问,怕他再有什么惊人之语。 她便先拒绝云书来掺和:“不,云公子,这是我自己作坊事情,不能麻烦你。” “何谈麻烦,举手之劳罢了。” 余年见他转身就往外走,连忙叫住,从桌上拎起鸟笼。 “云公子,你的鸟!” “余姑娘如今有孕在身,不方便在外面东奔西跑,这小玩意儿,送给余姑娘玩赏。” 云书来站在店门外,笑吟吟地向余年拱手告辞。 余年又追两步,见他走得太快,追不上,只好又转回来。 “余娘子,呜呜,那个公子说的是真的、假的啊?” 叶米儿勉强收了泪,问余年。 余年摇头:“不知。不过不管他是否能解决,我一定尽力帮你。” 听到余年做出承诺,叶米儿心中大定,擦干脸,还回去作坊里做事。 云书来送来的鸟儿,余年不知往哪里放的好,只好挂在院里。 余昇放学回来,才踏进门,就听见一声:“唔该呀!” “啊?” 余昇茫然,小脑袋瓜左右转动,不知道这声音从哪里传来的。 “一只雀仔跌落水,跌落水,跌落水。” 一个略带沙哑的嗓子唱着余昇没听过的歌,发音咬字极为古怪,曲调倒是欢快。 “娘!娘!有怪人在后院唱歌!” 余昇拔腿就跑,连奔了几个地方,把余年找出来,抱着娘的腿不撒手。 余年茫然:“怪人?唱歌?” 转念一想,笑了,她知道儿子是在说什么,便领着余昇到前院树荫下,指给他看挂在树枝上的鸟儿。 在余年余昇母子的注视下,鸟儿又唱了两首歌,还念了两句“得成比目何辞死,只羡鸳鸯不羡仙”之类的酸文,可把余昇给迷住了! “娘,小鸟好好玩!” 余昇知道刚才听到的声音是鸟儿,一点也不怕了,又见这只鸟羽毛鲜艳呈五色,头顶有长羽,喙部略扣,竟是从未见过的奇怪鸟儿。 “娘,这叫什么鸟?” “鹦鹉,咱们北方也有,只是不如这个好看。”余年道,“含情欲说宫中事,鹦鹉前头不敢言。就是说的这种鸟了,鹦鹉天生就会学人说话,别的什么猫叫狗吠也能学。” 她打量着,这是只金刚鹦鹉,在北方的确算得上稀罕。 余年没打算留下这鸟,想等儿子放学看个稀罕,就让拾来给送回去,她不怎么会养鸟,真怕给他养坏了,而且叫拾来知道这鸟是云书来送的,大约捏死鸟的心都有了。 “娘,这个鹦鹉是给我的吗?”余昇满怀希冀地问。 余年一怔:“不是,这是别人暂时放在咱们家寄养的,一会儿让你爹给送回去。” “娘,咱们留下这只鸟行不行啊?” “不行,这要还给别人的。”余年面露为难,她只想着给儿子看个乐儿,低估了小孩对养宠物的热情。 她想了想,难得儿子开口要什么东西,能满足尽量要满足一下的。 “娘给你另外买一只好不好?” “不好!它会唱一只雀仔,还会念诗!我就要他!”余昇耍起了极少见到的小脾气。 “这只真的不行!” “我不,我就要!” “小昇,这只就是不行,我给你买新的!不许吵了!” “什么不行?”拾来满头大汗,推开院门进来。 他今儿跑了一天,找齐了建房子要的工人,差不多就是全河津县所有的工人,还得让他们把自己认得的,在其他村里的泥瓦工都叫来,才能按时将作坊厂房建起。 这会儿回家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