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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有些眼熟的医生愣了愣:“你是……徐磊?”

徐磊兴奋地点点头:“是我啊老同学!”

两人是大学同学,可是毕业后各奔东西没有再见过面,没想到这么多年,居然在这儿遇上了。

徐磊夹着病例本走上前亲密地拍了拍他的肩:“你怎么会在这儿啊?”

季岑舟看了眼病房,反问:“你是唐婷的主治医生吗?”

徐磊道:“对。”

忽然他面色一变,放下了手:“少御,甜甜的事我都知道了,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

季岑舟眸光暗了暗:“我知道。”

顿了顿,他又正色问道:“唐婷什么时候被查出胃癌的?”

“一个月前。”徐磊叹了口气,“她肚子里还有孩子,而且她丈夫也在一个月前牺牲了。”

第三十六章 林家坡

季岑舟知道这些,但是他有些担心唐婷的身体能不能承受治疗。

她怀着孕,肯定是不能接受手术和化疗的,而且她服用吗啡已经回损伤孩子,往后……

想到这儿,季岑舟皱起了眉头。

徐磊忍住又问:“你还没说你怎么在这儿呢,而且怎么遇上唐婷了?”

“今天是甜甜的生日,我带她去天湖,路上碰到了唐婷。”季岑舟回道。

闻言,徐磊眼中多了几分同情。

当年季岑舟和沈听晚结婚他没去成,但也送上了衷心的祝福,作为季岑舟大学里最好的朋友,他看得出他很爱沈听晚。

在看到沈听晚为抗疫在A国牺牲,他最担心的还是季岑舟。

再听他这句话,徐磊心里更是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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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医生,真的有太多无奈。

季岑舟知道他为沈听晚和自己的事难过,便问:“唐婷现在身体状况还算好,尽量让她把孩子生下来吧,看得出她也不想放弃。”

徐磊沉叹地点点头:“我知道。”

他抬起头:“在这儿打算待多久?”

季岑舟思考了一会儿:“大概三四天吧,我想去林家坡。”

昨天他就问过民宿老板这边医疗条件最差的山村是哪儿,老板立刻就回答是林家坡。

南方山多,林家坡更是在大桥深处,芦云村至少有一条水泥马路,还有其他用碎石扑的算平整的小路,但林家坡却要走半个小时山路才能到,车根本进不去。

徐磊诧异,试探地问道:“你是要去做义诊?”

“嗯。”

闻言,徐磊拧眉,虽然不知道季岑舟为什么这么做,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这应该和沈听晚有关系。

他道:“这样吧,还有三天我休息,我带你去,那儿路不太好走。”

三天后。

徐磊将车停在民宿门口,把季岑舟的行李放进了后备箱。

季岑舟坐进副驾驶,顺势问道:“唐婷情况怎么样了?”

“挺好的。”徐磊一边系着安全带一边回着,“也多亏了你劝住了她,之前她因为丈夫的事一直都抗拒治疗。”

季岑舟望着窗外缓缓后移的景色,目光深远:“他们结婚才两年,承受了接二连三的打击,难免会想不开。”

徐磊转头看了他一眼,明显感觉到他的语气不知是在说唐婷。

仔细一想,季岑舟和沈听晚结婚也不过两年,他们甚至连孩子都没留下。

暗自叹了口气,徐磊专心地开车。

半个小时后,水泥路变成了泥泞的黄土路,车子开始颠簸。

季岑舟见路边停着挖掘机还有水泥搅拌车,不解地问:“这里为什么不能修路?”

徐磊道:“前面岔路口右拐是林家坡,左拐是条顾,来来往往都是些运沙的大型车子,把路压坏了,坏了修,修了又被压坏,后来索性就不修了。”

闻言,季岑舟抿了抿唇,沉默。

又在一条只够一辆车通行的小路开了半个小时,徐磊将车停在一户人家的门外,打了招呼后便将季岑舟的行李拿下车。

“路不好走,小心点儿。”徐磊拖着行李箱,嘱咐道,“几年前我也去过,我联系了村支书,他会安排你住宿的。”

“谢谢。”季岑舟目带感激地看着他。

徐磊大方一笑:“客气什么,村支书知道你要去给人看病,乐的合不拢嘴了。”

第三十七章 她的期盼

季岑舟看着弯曲又狭窄的山路,不由想起芦云村。

这里比芦云村更加偏僻,甚至有一段路的一边就是近二十层楼高度的悬崖,他也更难想象林家坡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象。

“年轻人大多数都出去工作了,村里也几乎都剩下老人,一到冬天就犯各种病,老人腿脚又不方便,所以……”

徐磊叹了口气,也没有继续再说。

过了一会儿,他转头又问:“少御,你打算在这儿待多久?”

“两三个月吧。”季岑舟抬头看了眼北方,“我要去的地方还有很多。”

徐磊见他满眼的眷恋,不由皱起了眉:“是因为……甜甜吗?”

他语气小心翼翼的,生怕触碰到季岑舟心底的伤处。

季岑舟弯起唇角:“对。”

看着他的笑LJ容,徐磊有一瞬的困惑。

他几度以为季岑舟离开安和医院,离开桐城是因为无法接受沈听晚的离开,但是现在的他好像对沈听晚牺牲的事并没有受什么影响。

一时间他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担心。

察觉到徐磊的担忧,季岑舟拍了拍他的肩,反而安慰他:“你还记得我们毕业的最后一刻时老师说的话吗?”

徐磊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漫天星辰,微光不灭,救死扶伤,千万人吾往矣!”

“对。”季岑舟点点头,抬头望着雾蒙蒙的天空,“漫天星辰,每一颗都是为‘生’而死的人,沈听晚是,唐婷的丈夫也是。”

徐磊一怔,停下了脚步。

“沈听晚牺牲后,我以为我能习惯没有她,但也只是我以为。”季岑舟不由摸了摸左腕上的伤疤,“好在有个人把我从泥潭里拉了回来,也让我明白了甜甜最后的期盼。”

想到孟云凯,他心中不禁多了几分感激。

如果不是他,自己现在会是一堆白骨,更没有脸去见沈听晚。

徐磊眼眶一热,他转过头擦掉眼角的泪水,红着眼道:“甜甜是个好医生。”

闻言,季岑舟心头微窒,良久他才点点头。

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翻出沈听晚发给他的最后一条短信。

——我一直是一个合格的医生。——

下面是迟了一个月的回复,但那红色的感叹号就像溅开的铁水落在眼中,灼热的疼痛让他不敢多看。

然而心却留恋着沈听晚最后留给他的这句话。

季岑舟强忍下心底痛意,收起手机:“走吧。”

徐磊点点头,重新迈开了腿。

两人走了将近四十分钟的山路,才到了林家坡的村口。

远远的,季岑舟看着一个穿着藏青色棉袄的五十多岁的男人站在那儿,见他们来了,黝黑的脸上顿时笑开了。

“徐医生。”

男人两手在棉袄上蹭了几下才伸了出去。

“李叔,这是季岑舟。”徐磊介绍着,“少御,这是村支书李新贵李叔。”

季岑舟点点头握着李新贵的手:“李叔您好,麻烦您了。”

“别,别这么说,顾医生能来是咱们的福气。”

李新贵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季岑舟,他与徐磊见过很多次,也知道他是个平易近人的,但是看季岑舟有些不同。

季岑舟模样清俊,却有种生人勿进的冷淡,让人不由自主地踌躇该怎么对待。

见李新贵拘谨的模样,季岑舟面色又软了些许:“李叔,以后叫我少御就好了。”

第三十八章 最好的生日礼物

李新贵给季岑舟找了在村支部的一间房子,原本是放杂物的地方,知道季岑舟要来,他连夜收拾了,才腾出了地方。

“顾医生,咱们这儿晚上挺冷得,那儿给你放了炭。”

李新贵指着角落的一个白色的编织袋说道。

季岑舟放下包:“李叔,别叫我顾医生了,叫我少御吧。”

闻言,李新贵笑着点了点头。

徐磊把季岑舟的行李箱放在桌子旁,提醒道:“少御,要是缺什么医疗用品就打电话给我,我给你送来。”

季岑舟点点头。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徐磊才离开。

李新贵告诉季岑舟隔壁的屋子可以烧火做饭后才回了家。

等季岑舟收拾好东西,天已经黑了。

季岑舟紧了紧身上厚重的棉袄,低头写着日记。

南方的湿冷让他有些难以适应,但是也让他感受到了不同地方的诧异。

写到一半,他停下了笔。

厚厚的一本笔记本,写满了他这几个月的经历,与其说是他的日记,不如说是写给沈听晚却又寄不到的信。

季岑舟放下笔,轻轻摩挲着纸上的每一个字,目光复杂。

他从来没有去翻看过自己的日记,现在读了一小段,却看见了好几处“甜甜”。

季岑舟拿过一旁沈听晚的照片,冰凉的指尖抚着那张灿烂的笑颜。

微不可闻的叹息声如同轻烟转瞬即逝,他阖上眼,默默地平缓着心中的微痛。

他说过很多次自己看开了,但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过于空寂的环境还是会将他的记忆和心绪拨乱到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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