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熙焱冷冷说:“但你没来。” 太后眼中光芒一掠,没回答,只继续道:“那之后,每一年,谢岚溪都会上山抽空陪我小住,什么都抢着替我做,只为带一些我亲手做的东西走,说是带给你。” “我嫌她烦,只得做了,如今你立新后,她以后当不会再来烦我了。” 太后抬眼看佛像,双手合十,淡声道:“拿着信走吧。” 周熙焱眼中酝着愤怒,他冷笑道:“真是多管闲事!她当自己是谁,以为很了解我吗?” 我苦笑,我的确不了解,所以才会成为被他骗的最惨的一个。 悲凉的血涌上我的喉间。 我心想:周熙焱,这世上你真的需要人了解你吗? 周熙焱看着太后的背影,声音凉薄如冰:“朕从来就不需要你,更不需要她。” 他说完,没拿那信转身就走。 我在一旁,看着那信封上‘阿熙亲启’四字,心脏覆上一层冰霜,冷得发疼。 我当初留下这信,不过想着若我走了,至少他有母亲的陪伴,不至那么伤心。 现在看来,我做了太多多余的事。 寂静漆黑山道上,唯有一辆马车疾驰。 周熙焱眼眸紧闭。 我坐在车外看着天上那轮冷月,想到当年独自上万佛山那一夜,也只有月亮陪着我。 就在这时,车内的周熙焱眼眸突然睁开:“卫明,你掉头回去。” “是!” 答应完,卫明才问,“陛下,臣回去做何?” “将那信取来。” 第7章 我怔住,不解他怎么又突然改变了主意。 很快,卫明带着信回来。 周熙焱拿着信,垂眸问:“上面说什么了?” 卫明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 他下跪高举:“臣,不敢窥探。” 看一眼周熙焱,他嗓音一抖:“……亦不能窥探。” 周熙焱没再说话,面无表情地盯着信封落款的谢岚溪三字。 须臾后仿佛触碰到什么脏东西一般,一抬手将之扔在马车角落。 几日下来,我早就习惯了周熙焱的变脸术。 我悄无声息松了口气。 若他看了我掏心挖肺写下的那些话,还不知那张嘴又会吐出怎样淬了毒的嘲讽字眼。 只是回想起写下这封信时的心情,我又不由得替自己难过几分。 信中人,心中人。 我盼他千般万般好,只觉得我不在,这世上的人便都要欺负我的小少年。 于是我殷殷切切,一字一句,为他安排好所有后路。 但却不知哪少年,早已面目全非。 …… 朝堂上近来越发暗流汹涌了。 但我却并不关心,我一个死人,能干些什么呢? 直到这日,在朝堂上,我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边疆传来密报,谢岚溪叛国,请陛下立时将谢家余孽打入大牢。” 我猛地看过去,只见严崧面色狠戾:“择日处斩,以儆效尤!” 忠臣一派立时炸了锅:“谢家世代忠良,为我大周鞠躬尽瘁,谢家男儿更是尽皆死于敌手,如今只余老弱妇孺寥寥数人,谢将军绝不可能叛国。” “你这老贼竟敢构陷,谢家先烈英魂都在看着你,你当真不怕报应?” 我身躯发着抖。 我看向周熙焱,嘶声道:“周熙焱,我已经死了,我求你,你放过他们……” 即便是遭受剔骨时,我也没有说过一个求字。 可周熙焱还是让我失望了。 他淡漠地启唇:“打入天牢,若谢岚溪叛国之举属实,九族尽诛!” 我浑身血液霎时间凉透,心里溢出无尽悲哀。 九族尽诛?我谢家哪里还有九族可诛? 我的父兄叔伯都为了大周战死。 十七岁,我便披甲上了战场。 现在,我死了。 周熙焱却连我谢家仅剩的族人都不放过,我们谢家到底守护了些什么? 可任凭我如何愤怒痛苦,周熙焱听不见,亦看不见。 我绝望到无力,魂却依旧被周熙焱牵引着,挣脱不开。 刚走到后殿没多久,侍卫突然急匆匆来报。 “陛下,太傅正一阶梯一叩首,从太极殿下跪上来。” 我闻言,心顿时紧紧揪起。 周熙焱出去时,太傅刚好踏上最后一级阶梯。 他额头已磕出血印,路都走不稳,却倔强地不让人扶。 “谢将军绝不可能叛国,请陛下勿要寒了忠臣之心,收回成命!” 他身后,乌泱泱跪下一片。 “请陛下收回成命!” 我看着两鬓斑白的太傅浑浊双眼充斥了泪光,眼眶也发涩得厉害。 周熙焱冷漠无比:“知人知面不知心,谢岚溪怕是早已忘了谢家祖训。” 太傅嘴唇颤抖:“陛下……” 周熙焱打断他:“太傅不必多言!” 太傅看着面容冷淡的周熙焱,痛苦地闭上眼。 他颤颤巍巍拿下自己的官帽:“有此君王,臣无能劝诫,就此致仕!” 周熙焱墨眸涌动,怒道:“太傅御前失仪,将之拿下,打入天牢。” 我疯了一般,嗓音凄切地冲周熙焱嘶吼:“周熙焱,那是我们的老师,你怎么能这样对他。” 有侍卫上前,我冲上去想拦住,却被人直接穿透。 这样的时刻,太傅苍老面容却是露出一个笑。 他扬声道:“如此,老臣只能以血护大周,以魂护苍生。” 说完,他朝殿前的大柱猛地撞去! 我目眦欲裂,嗓子都在发抖:“老师!” 所幸下一秒,我看见侍卫拉住了太傅。 纵使是个魂魄,我还是几乎瘫软在地。 太傅额头有血滴下,鲜红而瘆人。 周熙焱眉宇间愤怒隐现:“太傅这是在以命相胁?” 太傅苍凉大笑:“臣此一生,最大的骄傲便是教出了岚溪这个学生,唯此一恨,便是没教她如何识人。” “陛下,臣问您,您与岚溪相识十年,相许七年,她为你披荆斩棘,为你舍生忘死,您就没有一分对她的真心吗?” 周熙焱脸色随着质问一点一点阴沉。 “真心?她也配。” 第8章 大殿前,风骤起。 我觉得自己的魂魄都要被风吹得碎掉了。 意料之中的答案,却依然伤我至深,让我痛入骨髓。 这人长在我心上,放下他,就像是从心上硬生生撕扯下来,连带着血肉,痛难自抑。 我喃喃道:“周熙焱,原来你当真没有心。” 对面,太傅亦是一口血喷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