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自诽身体僵了僵,似乎不太习惯这样的亲密,但他没有抗拒。 天空又飘起了细雪,落在二人的黑发上。 这一刻,墨柒言恍惚觉得她和傅自诽走到了白头…… 两人在外头玩了将近三个时辰才回府。 傅自诽要送墨柒言回房,她却拉住他,笑道:“从今儿起,你在府的日子我们便一起用膳吧。” 闻言,傅自诽心生了几丝怜意,这两年他与墨柒言甚少一同用膳,他的确没照顾好她。 傅自诽点点头,算是同意。 墨柒言心中不免有丝欣喜,但更多的是悲凉。 与他一起用膳都渐渐成了奢望,现在可以了,却是在和离与她离世前夕。 墨柒言让小厮备了碗面。 傅自诽听到“面”一字,才惊觉几日前是墨柒言的生辰。 他眉心微拧,面带歉疚:“抱歉,我忘记了你生辰,明年我……” “没事,你还能想起,我便很开心了。”墨柒言打断他,语气风轻云淡。 不一会儿,小厮将面端上,傅自诽将面推到墨柒言面前:“尝尝。” 热气扑鼻,墨柒言觉着眼眶微湿,她吸了吸鼻子,冷气涌进,像是又把利刃在她心肺间四处乱绞。 她看了眼傅自诽,将那似乎带着血的咳嗽硬生生吞下,再匆匆拿起筷子夹起一大口面吃着。 “你慢些。”傅自诽轻声道。 墨柒言笑了笑,含糊不清地说着:“这味道,没有变过。” 看着她娇憨的模样,傅自诽的目光渐渐复杂。 墨柒言低下头,一口口地吃着,热气中,她没能忍住的泪水滑进了嘴里,很咸很涩。 眼瞧着还有两个时辰天就亮了,傅自诽将她送回房后,转身便要离开。 “阿鹜。”墨柒言忽然拉住他的衣袖,软声道,“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傅自诽闻言,剑眉微蹙:“珠曦别闹,这不合适。” “你答应我的,这一月将我当做妻子,既是夫妻,同榻而眠又怎会不合适?” 墨柒言的语气里竟是少见的强硬。 见她不松手,傅自诽沉默了,眼中却满是拒绝。 墨柒言眸光一暗:“我只是想你留下来陪我,就这一晚,就当弥补过往的十年。” 这一句话像是攻破了傅自诽坚硬的心墙,他眉目一展,眼中的拒绝渐渐消散。 已是深夜,床榻间二人和衣而卧。 墨柒言并未睡着,她侧躺着看着身旁熟睡的傅自诽。 这是她十年都不曾见过的,如今算是得偿所愿。 她抬起头,轻轻抚过傅自诽的脸,而后紧抱着他的手臂,心中的不舍让她眼眶一热:“阿鹜,你怎么能这么好?” 好到我不舍的你有半分为难。 外头风雪不知何时停下,墨柒言也不知自己何时睡去。 直至天渐渐亮了,光线透过纱窗落进房中,墨柒言缓缓睁开朦胧的双眼,被一片暖意包围的感觉让她一愣。 她竟被傅自诽紧紧抱在怀里。 墨柒言心头一颤,这温暖和她想象中的一般无二。 突然,喉间又是一阵痛痒,她剧烈咳嗽起来,一股血腥味渐渐在嘴里蔓延开。 傅自诽被惊醒,见墨柒言突显病态,担忧问道:“你怎么了?” 说话间,忙唤外头候着的丫鬟去请府医。 墨柒言按住他的手,嘶声回:“也许是活不久了吧。” 第八章 活不长了 墨柒言话音刚落,微敞的窗扇被寒风吹开,猛地砸在墙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傅自诽的心似也跟着一震,脸色不觉一沉:“胡说!” 待慢慢止了咳,墨柒言咬牙将血咽回去:“放心,若我真的要死了,定会告诉你,让你不安,方才我只是呛到了。” 她缓缓起身,看了眼窗外后再回头看向傅自诽:“再陪我出去走走吧。” 见她无事,傅自诽松了口气,但心里还是闷得紧。 屋外。 墨柒言跟个孩子似的捧撒着雪,自得其乐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 傅自诽目不转睛地看着,这样的墨柒言是他从不曾见过的,他一时间竟说不出心中是何感受。 薄暮时刻。 二人出门去了长安有名的酒楼用晚膳。 点菜时,墨柒言将傅自诽平日爱吃的菜点完后,忽然问道:“你可知我喜欢吃什么?” 傅自诽一愣:“稻团,丰糖糕,细馅夹儿。” 这些都是他记着墨柒言吃的最多的。 然而墨柒言却摇头:“那些都是你买回来的,我真正喜欢吃的是,长安街尽头那家梨花酥,嫁于你之前,姐姐和父亲回府时都会给我带。” 她顿了顿,语气中多了一丝遗憾:“嫁于你之后,便再也没有吃到过。” 傅自诽倒茶的手一顿:“用完午膳我便带你去买。” 说话间,小二将小食端了上来,墨柒言夹起一块儿放进傅自诽碗中,自己又夹了一块儿。 “那家店五年前便没了。” 闻言,傅自诽再不知该说什么,而墨柒言也没有再提。 用完晚膳后,两人在街上逛着消食,却不想遇见正从绣庄里出来的宋映岚。 宋映岚看着墨柒言挽着傅自诽的手,神情有些僵硬。 墨柒言没有松手,更像是没瞧见她一般紧靠着傅自诽:“夫君,我有些不舒服,我们回府吧。” 说完,她拉着一脸凝重的傅自诽就走了。 这一路,两人都很沉默,此前温馨的气氛竟似遇见烈日的雪一般化开消散。 回府后,傅自诽将墨柒言送回房后欲离开,可再一次被她拉住:“你说过,这一月要陪我。” “我还有事。”傅自诽沉声道,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怒气。 墨柒言心头一涩,紧抓着他的袖子不愿放手。 一时间,心中的焦急、不舍和悲伤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她的喉咙。 她呼吸变得沉重,脸色渐白,不断地咳嗽起来。 见她这般痛苦的模样,傅自诽心头的怒气霎时消散的只剩担忧:“风寒还没好吗?” 府医来来回回三四次,药也喝了,按着以往,她早该痊愈了。 墨柒言以锦帕捂着嘴,摆了摆手,平复呼吸后无力一笑:“我说过的,许是好不了了。” 傅自诽的面色一沉,眼底尽是不悦。 “阿鹜,若我真的要死了,你还会同我和离吗?”墨柒言看着他,字字都藏着些许期盼。 见她还能问这般玩笑的话,傅自诽松了口气,却又带丝余怒:“会。” 这样毫不犹豫的回答就像一把刀子捅进了墨柒言的心窝子里。 她忍着心尖的剧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而后转过身,若无其事地朝床榻走去:“好累,我想休息了。” 将被褥盖在身上后,眼泪倏然布满了她整张脸。 墨柒言紧咬着唇,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半晌,身后传来窸窣声响,熟悉的气息带着暖意渐渐靠近。 傅自诽没有走,他留了下来。 但墨柒言没有转身,依旧背对着他,而被她紧捂着唇的那一寸被角,早已是鲜红一片…… 第九章 情意 一个月的日子过得平淡且快。 墨柒言知道,她的姻缘和她命的大限之日就要到了。 坐在书房的窗外廊上,墨柒言看着已经开始融化的雪,缓缓回过神。 她转过头,看向屋内站在架几案前翻书的傅自诽,眼底满是眷恋。 这一月他日日陪着她,加起来的时间,竟比过往的十年还要多。 这也是她嫁给他这十年来,最开心的时光了,比大婚那日还要开心。 她对这样的日子更为不舍,也开不了口说结束。 但必须要结束,这一场放肆,只能到这里。 墨柒言垂下黯淡的眸子,缓缓开口:“阿鹜,一月之约到了。” 闻言,傅自诽心头一窒,转头看向窗外的她,心里是说不出的烦闷。 他放下书,走上前:“怎么了?” 墨柒言不言,起身走进房内,将那翻涌的情绪压下,不露半点才堪堪开口:“没怎么,只是我们约定的时间到了。” 傅自诽的目光一路跟随她到跟前,却也陷入了沉默。 墨柒言没有回避他的视线,直直弋㦊地看着他。 半晌,她才从袖中拿出和离书递到傅自诽面前:“去吧,宋小姐还在等你。” 傅自诽没有接,甚至连看也没看一眼,只是望着墨柒言的目光越渐深沉。 墨柒言抿唇,将和离书轻轻放在案上,正想利落离开,却终究安耐不住心中那个疑问。 她抬眸,眼角微微泛红:“阿鹜,十年来你可有一刻喜欢过我?” 哪怕是一瞬间,她也没白在这人间走一遭。 傅自诽垂在两侧的手慢慢收紧,语气一如既往温柔:“珠曦,我知道你对我的情意,但我对你并无男女之情。” 墨柒言瞳眸一震,整个人几乎都僵住了。 “你……是从何时知晓的?”她声音忽然嘶哑颤抖起来。 “大婚之前,我便知晓。”傅自诽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