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若幽的心重重一坠,不久前的那个念头突然就在心底变得强烈。 她转身就往霍危楼离开的方向追去,丝毫不顾身后薄慎的呼喊。 刚追出府门,只见他正要踏上马车,还没来得及走。 而听到急促的脚步声,霍危楼就停下动作转过头看去。 见薄若幽脸色莫名发白,神情也焦急不已,他收回踏出的脚,在她就要摔倒的时候稳稳揽住了她的腰身。 “薄三小姐,怎么了?还有急事?” 薄若幽堪堪站稳,来不及喘气,就抬头看向他。 不会错的,霍危楼眼中的关心与不安,她不会认错。 她深吸了口气,往后退了一步,离开少年温暖的怀抱,冷意瞬间再次袭来。 却让她冷静下来。 她直直地对上霍危楼的黑眸,语调是从未有过的冷漠。 “霍危楼,是你,对吗?” 第三十五章 如被一道雷狠狠砸中,霍危楼浑身一僵,直接滞在了原地。 周遭呼啸风雪中的所有寒意似乎在瞬间侵袭体内,让他四肢冰冷僵硬,动弹不得。 霍危楼不是没有想过这件事的可能性。 从薄若幽对被欺辱的他视而不见开始,所有的一切都在发生变化。 他忍不住去想,这一世的薄若幽是不是也带着前世的记忆而来,所以才会对他趋之若鹜? 但他不肯去相信,或者说,他害怕。 霍危楼害怕薄若幽真的记得前世的一切,记得他对她犯下的错,记得那些痛,记得她对他的恨。 那他就连一个赎罪,连一个弥补从前过错的机会都没有! 可到底,这一切还是成了真…… “槐儿……”霍危楼伪装的冷静和不在意在顷刻间崩盘,取而代之的是慌乱和无措,“槐儿,你听我说——” 他伸出手,试图想要去抓薄若幽的手。 却被对方毫不犹豫地躲开。 薄若幽又后退了步,双臂抱在胸前,连带着神情都是很明显的防备姿态:“我就说……你被欺辱的时候我分明视而不见,按照你的性子,怎么还会想办法接近我。” “霍危楼,你觉得这样有意义吗?我们之间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没有!”霍危楼倏地抬声。 他原本一双黑沉的眼眸,此刻也像被血染一般,充斥着血丝:“槐儿,我都知道真相了,救我的人是你,你哥哥也没有叛国……槐儿,我知道错了……求你,不要这样对我。” 薄若幽微微愣在原地。 她从没见过霍危楼如此脆弱卑微的模样。 印象中,他是宁愿被踩断脊骨都不会低头的一个人,是浑身伤痕也会咬牙坚持着继续战斗的人。 这世间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脆弱,霍危楼都不会。 然而现在,他却露出了一幅极其受伤的表情。 薄若幽无声掐紧手心,深吸了口气别开眼:“你不觉得太晚了吗?” 在她心灰意冷之后、在她毅然决然地选择赴死之后,他才知道自己错的离谱,不是太晚了吗? 如果她没有系统,如果她不是误打误撞完成了系统给的任务,现在的她已然魂飞魄散,变成尘烟散落在这陌生的世界。 无尽的委屈与酸涩涌上心头,薄若幽咬着牙忍住,背过身,不再去看霍危楼的神情。 “太晚了,霍危楼,在你不相信我的那一刻起,一切就已经不可挽回了。” 说完,她抬步就要走。 但还没来得及动作,她腰身就被霍危楼有力的手臂给圈住。 “别走!槐儿,是我的错,我知道都是我的错……” 薄若幽的背被迫贴上他的胸膛,她清晰地感觉到他慌乱起伏的呼吸。 她用力挣了挣,但没挣开。 “霍危楼,你放开我!” “我不放!”霍危楼嗓音低哑,声线竟带着一丝颤抖,“我放手,你又要去哪里?槐儿,我怕……我真的害怕会再次见不到你!” “你从塔楼跳下来之后的每一天,我都无比的后悔,我试图唤醒你,可你从来都没有给过我回应……我怕了,我真的怕了。就算这是一场梦,我也不愿再放开你。” “我知道你一定恨透了我,是我的错,真的是我的错……求你了,槐儿,给我次机会。” “别再离开我,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就算是我的命,你也可以拿走。只要、只要你原谅我,只要你别再离开我……” 这是霍危楼一生中第一次以这样卑微的姿态去祈求一个人。 然而薄若幽视若无睹,不为所动。 她冷冷地用力扯开他禁锢着自己的手,狠狠甩开:“不可能。” “霍危楼,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第三十六章 漫天飞雪中,薄若幽的这句话如同一道冰刃狠狠扎进霍危楼的心。 心脏传来仿若被撕裂一般的痛苦,他下意识抬手捂住心口,再没一点力气去阻止她的离开。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走远,然后沉重的一声“砰”,丞相府的大门被重重合上。 此刻,霍危楼感受到了比前世看着薄若幽跳下塔楼那刻更深更浓烈的绝望。 他缓缓跪在冰冷刺骨的雪地上,像是完全感受不到那化成冰水渗进衣衫的冷意,整个人都蜷成一整团。 不知道过去多久,只听寂静的长街上突然传来少年如同受伤野兽的一声痛苦呜咽。 而丞相府内,薄若幽始终背靠着冰冷的大门无声落泪。 她怎么可能不觉得疼呢? 那是她用尽半生来深爱的人,她满腔的爱意全都给了这个人,同所有女子一样,她唯一所求的只有和深爱之人白头偕老。 可她如愿。 命运用一种极其残忍的方式,让她彻底死了心,满腔爱意皆化作灰烬。 薄若幽再无法去爱一个人了,更无法去爱霍危楼。 他给她带来的伤害,是不可磨灭的。 正当薄若幽泪流满面时,阴影中缓缓走出一道身影。 “幽儿。” 薄慎眉心微蹙,薄唇紧紧抿着。 他有太多疑惑想问出口。 但看着薄若幽这幅模样,他就什么都问不出口了。 只是向她张开手臂,将她慢慢拥进了怀中。 薄若幽所有强撑着的坚强在这一刻尽数崩塌。 “兄长……”她再也忍不住,把头埋在薄慎的肩窝里,放声痛哭。 这一夜,长安城下起从未有过的大雪。 乌云几乎将整片天空给充斥,像是要将这座城一起吞噬。 而这天之后,薄若幽再没在丞相府见过霍危楼。 半月后,薄慎被皇帝封为大将军,带兵向南讨伐。 出乎薄若幽意料的是,霍危楼竟也跟随着薄慎一起出战。 而紧接着,她与系统再次失去联系,回到二十一世纪也变得遥遥无期。 薄慎每隔几个月就会写封平安信寄回来给薄若幽。 信中会提及霍危楼最近的情况,但……霍危楼从没有给她写过一封信。 想来他应该也已经放下了自己。 放下心,薄若幽只觉心底被狠狠戳了一下,又麻又酸。 …… 这场仗足足打了六年。 将近两千个日夜,薄若幽时不时就会梦见薄慎或是霍危楼在战场上受伤的画面。 每每从梦中惊醒时,她都浑身冷汗。 这一晚,薄若幽再次梦见,兵戈铁马中,一个人将长枪狠狠刺穿霍危楼的心口。 她猛地惊坐起身,下意识抬手捂住乱跳不止的心口。 兄长和……怎么还不回来? 上次来信,他们不是说战争已经快要结束了吗? 正这样想着,卧房的门突然被人敲响。 薄若幽惊了下,抬眸看去:“谁?” 门外的人却没有应声。 她轻手轻脚地走下床,慢慢往门口靠。 月光铺洒下,只见一道高大的身影映在窗户纸上。 薄若幽微微顿住,心里浮现出一个念头。 她一把打开门,果然看见一身盔甲雄姿英发的薄慎。 “兄长!” 薄若幽直接扑进薄慎怀里,连他身上风尘仆仆带来的冷意都感觉不到。 薄慎回拥着她,大掌在她发后轻轻抚着:“幽儿长大了,一转眼,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是兄长离开得太久了。” “是,是兄长不好。”薄慎低声笑,松手放开她。 六年不见,他已然从少年长成男人模样,少了几分青涩,多了几分英气。 薄若幽下意识往他身后看。 可庭院里除了两人,就再不见任何身影。 薄慎注意到她的动作,不由得笑。 “怎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