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这一番话,不是为了吓你们,而是想说……” 莫轻言屈指敲了敲桌子,示意所有人都好好听她下面的话。 “该来的躲不掉,找上谁,那就是谁的命,不要怪,不要怨。但有一点,心性最坚定、最乐观的那个人,一定能活到最后。” “我坚定,我乐观。” 三奶奶祝氏蹭的站起来,拍拍自己鼓鼓囊囊的胸口。 “我什么都不怕的,我一定能活到最后。” “这就对了。” 莫轻言:“相信自己,一定能活到最后,一定能坚持到最后,我不会死,没有什么心魔可以让我死,我是无辜的,我一定能长命百岁!” 每一个字,就像铁槌一样,重重敲打着所有人的耳膜。 就像是约定好的,女眷们的眼泪唰的淌下来。 尤其是朱未希。 朱未希是长女,打小就是爹疼娘爱,能在谢家腰板挺直的原因,就是娘家有本事。 所以就算是婆婆吴氏,也不敢真正拿她如何。 不曾想爹一死,朱家立刻天翻地覆。 虽然她是出嫁女,倒霉的事情最后未必会落到她头上,但出事的都是她的亲人啊。 下一个会轮到谁? 不知道! 未知的恐惧最可怕,这两个月朱府人心惶惶,每个人都像惊弓之鸟,不知道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朱未希这两个月更是泡在眼泪水里过来的,她从来没有觉得日子会这么难捱。 莫轻言这几句话,瞬间就把所有人的希望燃了起来。 朱未希眼泪婆娑地看着她,心说我没看错她,日久见人心,这丫头就是个好的。 “此事的关键,是找出朱老爷的心魔;而找出心魔的关键,是在座的每一个人。” 莫轻言还有话没说完。 “你们说出来的事情越多,我找到心魔的速度就会越快;如果你们还想遮着瞒着……” 她倏的冷笑:“那我不妨把话撂在这里,到最后你们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会因心魔而死。” 没有人想死。 所有人都想活。 三奶奶祝氏一个冲到莫轻言面前,“晏姑娘,我没有什么好瞒的,你快来问我!” 素来沉稳的大奶奶凌氏也跟着站起来,“先问我吧,我在这个府里的时间长。” “晏姑娘,问我。” 朱未希:“我虽然嫁了人,但打小我就和爹爹亲。” 毛氏拭了下泪,不甘心落后道:“谁都没有我了解老爷,晏姑娘,我来!” “都别争,一个个总会轮到。” 莫轻言目光一偏:“大奶奶、三奶奶的问话,小裴爷你来。” 干嘛让我一英俊小伙,和两个妇人打交道?当我什么? 小裴爷心里虽然嘀咕,却也知道莫轻言这样排兵布阵的用意。 这两位都是外头嫁进来的,儿媳妇和公公又要避嫌,能问出的东西不会太多,所以派他。 “成,我来就我来。” 莫轻言看了看院子里的阳光,“今日冬阳正好,你和两位奶奶去外头走走吧。” 干嘛去外头走走? 找个没人的屋子,门一关不就成了。 “补补阳气。” 这话像是救命稻草一样,三奶奶祝氏二话不说,拉着小裴爷就走了。 什么化念解魔,不就是一股阴邪之气吗? 没错,就应该多晒太阳,多补阳气。 小裴爷看着袖子上的手,都没来得及摆出个“你这妇人像什么样子,也忒主动了”的表情,就被拽出正堂。 其实补阳气是假,让小裴爷陪着府上两位奶奶,出去转一转才是真。 棺材裂后,首当其冲的二奶奶。 府上三位奶奶,死了一位,剩下的两位是最担惊受怕的。 能预料的是,这两位铁定问不出什么东西来,但这两位的膝下,都有儿有女。 孩子失了母亲最可怜,所以她们俩不能出事! 谢三爷不在,莫轻言这才用到了小裴爷。 小裴爷这人有什么妙处呢? 第四百九十三章毛氏 小裴爷这人,比不上谢三爷英俊风流,更比不上谢三爷花言巧语。 但此人有一个特点——心软。 一个心软的男人,就算女人再絮絮叨叨,他也不好意思打断,只能硬着头皮听下去。 不仅听,说不定他还要开口安慰几句。 大奶奶、三奶奶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有个年轻的小伙子听听她们的心里话,陪着她们走一段。 当然,如果谢三爷在…… 嗯! 效果能翻几好倍。 莫轻言看着毛氏:“太太,我们俩去偏厅说话。” 朱未希小心翼翼地问一句:“晏姑娘,我能陪我娘……” “不能!” 莫轻言目光依次扫过正堂里的人,“有事的,就去忙;没事的,就等着,不必跟进来。” 话音刚落,李不言进屋,附在莫轻言耳边低语。 所有人的心,一下子被吊起来。 毛氏看看她们,犹犹豫豫道:“晏姑娘,是不是出了什么……” “太太不必要一惊一乍。” 莫轻言转过身,口气十分的平淡。 “我只是让她侧面打听一些东西。如今这府里的定海神针是你,你的心不定,朱府这一关难过。” 毛氏看着面前这张苍白的脸,忽然觉得自己五十二岁的年纪,都活到了狗身上。 还不如一个小姑娘来得沉稳。 一旁,朱未希怕自家亲娘的面子抹不开,忙打岔道:“我先去沏壶茶来。” “朱未希。” 莫轻言突然直呼其名。 “你是谢府大奶奶,是谢道之的长媳,不是这府里的下人,端茶递水这种事情,轮不到你做。” 朱未希不明白莫轻言为什么会突然说这种话。 莫轻言:“今天我问过你话后,你回谢府住,以后没什么要事,不要过来。” “晏姑娘?” “你和谢而立是夫妻,你枕边的男人,才是你要用心思、下功夫的地方。” 莫轻言面色一冷,“凡事过犹不及。” 朱未希怔怔地看着偏厅的门,吱呀一声合上,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一只大手落下来,朱未希转身,眼神说不出的委屈。 “二哥?” “回去吧,听晏姑娘的。” 朱老二拍拍妹子的脑袋,欲言又止。 妹子心系娘家是好事,但就像莫轻言说的那样,过犹不及。 大妹夫天天一个人回去,床是冷的,被子是冷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时间一长是要出事的。 …… 偏厅不大,坐北朝南摆着一张罗汉床。 莫轻言和毛氏一人坐一边,小几摆在中间。 莫轻言坐了片刻,感觉不舒服,索性就脱了鞋子盘腿坐下,“不言,拿纸笔来。” 李不言随身背着的包袱里,就带着一套笔墨纸砚。 铺开来,莫轻言一边磨墨,一边再次打量面前的毛氏。 毛氏一看她磨墨,心里就有些打鼓;再看莫轻言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看,心惊的同时,暗暗伸手掐了自己一把。 “姑娘为什么这么看我?” “看看你的心静了没有。” 毛氏一时无言以对。 “不用怕,我不吃人。” 莫轻言用眼神示意李不言去沏茶。 “我是女子,你也是女子,你就当我们在聊家常,你对你家老爷有什么满意的,不满意的,都可以和我说说。” 毛氏本来就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在莫轻言面前露怯,不过是这回的风浪太大了,把她打懵了。 “晏姑娘,我要从何说起呢?” “为什么嫁给他?” 莫轻言这时才把声音放柔了。 “嫁女抬头,娶妻低头,你是嫡女,又是千金大小姐,按理不应该是他这个庶子。” “晏姑娘,这事说来就话长了。” “没关系,再长的话,我都听。” 毛氏摸了摸手上的白玉手镯,慢慢陷入了回忆。 她并非京城人,娘家在洛阳府,父亲出身在官宦人家,后来官至洛阳知府; 母亲姓庚,是洛阳城的名门望族。 庚氏的根在颖川,被称为颖川庚氏,东晋时与琅琊王氏、谯郡桓氏、陈郡谢氏并称四大家族。 母亲这一支虽然不是嫡系,却也是名正言顺的庚氏后人,后因战乱迁居至洛阳。 母亲嫁到毛家,其实也是下嫁。 按着从前,庚家和毛家差着十万八千里,是父亲的聪明好学入了母亲的眼。 父亲也确实争气,中了进士后,花钱通路子寻了个外放,回到洛阳府,从小官做起来。 母亲嫁到毛家后的头三年,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 娘家再有底气,也架不住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三年一过,毛家人就张罗着给父亲纳妾。 母亲一气之下就回了娘家,路上避雨躲进一个小土庙,里面供的也不知道是什么神。 母亲病急乱投医,当下就跪拜起来,求神明赐她一儿半女。 结果两个月后,母亲就怀上了,九个多月后生下了她。 此后,母亲又连生了三个儿子,腰板挺得直直的。而那个小妾,一顶小轿抬进门五年,肚子死活没有动静。 这事,成了母亲一辈子数落爹的话柄。 “晏姑娘,说来你也不信,我打小就是我娘、我爹宠大的,尤其是我娘,说我是她的福星,从小到大都舍不得骂我一句。” 说到母亲,毛氏眼睛透着幸福的光亮。 “家里但凡有好的,都先尽我挑,别说三个弟弟,就是我爹,那都得往后靠。 晏姑娘,说句不自谦的话,我毛家在洛阳城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我是毛家最受宠的大小姐。 我这人打小就是锦衣玉食娇养大的,住最好的院子,穿最好的衣裳,带最好的首饰, 从生下来到出嫁,毛家没有人敢跟我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