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三爷丝毫没有被讨厌的自觉性,下巴一抬。
“伙计。” “谢大人有什么吩咐?”伙计颠颠地跑过来。 “有没有纸和笔。” “谢大人这是要……” “给家里写封报平安的信。” “谢大人这才出来第一天,就给家里写信,那往后的日子怎么办,岂不是要天天一封?” “你懂什么?” 丁一眼一横:“那是家中老太太、老爷不放心我家爷,再说了,天天一封又如何,我家爷乐意写啊!” 那伙计就等着他这么说,好继续往下夸。 “谢大人可真真儿的是孝顺啊,难得,难得。” 谢大人笑盈盈自谦。 “也谈不上孝顺,主要是我这身子骨差了点,儿行千里父母担忧,让老人家们图个安心吧!” 话音刚落,薛如梦蹭地站起来。 所有人被她这动作吓了一跳。 伙计不明就里问:“姑娘……要什么?” 薛如梦不回答,目光挪到傅止斐的脸上,眼错不眨。 “你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一个字不许少,一个字不许漏。” 这话,仿佛一条浸了水的鞭子,把所有人抽得跳起来。 丁一怒道:“你以为你是谁,敢对我家三爷这么说话?” 薛如梦不仅这么说话了,做得还更过分。 她冲到傅止斐面前,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目光中,一把揪住他的前襟。 “快!说!” 傅止斐看着她黑沉沉的眼珠子,冲已经围过来的丁一他们一摆手。 “我说,谈不上孝顺,主要是我这身子差了点,写信让老人家图个安心吧!” 安心? 安心?? 薛如梦松开手,眼神茫茫然定在某一处,一动不动了。 傅止斐等了一会,见她没反应,赶紧咳嗽一声。 依旧没反应。 再咳。 还是没反应。 “爷,她会不会被鬼上身了?”丁一惴惴不安问。 傅止斐没说话,脸上隐隐多了份冷峻。 他又等了一会,见薛如梦仍旧是那副三魂去了两魂的模样,果断的伸出手。 就在这时,薛如梦猛的一颤回了神,目光扫见有只大手,离她胸口只有两三寸的距离。 瞠目欲裂。 “下作!” 她想都没想便抬起了脚。 “三爷,小心!” “三爷,裆下!” 惊呼声中,谢三爷反应堪称神速,腰先往后一拱,接着双腿往边上一跳,险险避开。 惊魂未定中,薛如梦的拳头已经挥过来。 这下避不开了,一拳正中鼻梁。 一片死寂中,两条鼻血缓缓流下来。 谢三爷心说自己之前还是看走眼了,这人何止是狠角色,简直就是…… 活土匪啊! 素来好脾气地朱青都看不下去了,“晏姑娘,我家三爷叫了你好几遍。” 丁一愤愤,“你以为你谁啊,京里想让我家爷调戏的姑娘,一个挨着一个排队呢!” 晏三心里恶心的要命,双手掸掸衣裳,生怕衣裳沾了谢三爷的什么东西。 朱青、丁一感觉比自己受了侮辱还火大,正要再说呢,三爷刀子似的目光扫过来。 两人赶紧退回去。 谢三爷用袖子抹了抹鼻子。 “其实,他们也没说错,姑娘虽然长得很行,但在我眼里却是不够看的。” 薛如梦拧眉看着他,似乎不太明白“不够看”的意思。 “我发誓!” 谢三爷举起手,“我的的确确对你没有半分意思,刚才纯粹就是个误会,我原本是想拍拍姑娘的肩。” “你少碰我!” 薛如梦转身走出了驿站。 谢三爷:“……” “爷,血又流下来了。” 谢三爷一摸,忙叫喊道:“快,快帮爷止血。” 驿站里瞬间忙作一团。 走到外间,冷风一吹,薛如梦脑子瞬间清楚很多,祖父生前的往事再一次走马观花般闪过。 直闪到最后一幕,她果断地摇了摇头。 不对! 应该是自己想歪了,祖父无论如何都不会是那个心念。 她重重的匀了几口气,转身走进驿站。 所有人看到她进来,都觉得头皮阵阵发麻。 驿站伙计看了眼自己的裆下,踩着碎步往角落里挪。 薛如梦无视所有人种种,冲着正在拿冰块敷鼻子的谢三爷一点头,“准备出发。” 傅止斐惊了:“现在?” 薛如梦:“你还要挑黄道吉日?” 傅止斐:“……” 傅止斐深吸一口气,“两个时辰还没到,连轴赶路吃不消。” 薛如梦嘴角学着他的样,勾起一抹笑,可惜是冷笑,仿佛在说:怎么,你们谢家又不急了? 傅止斐只当没看见,试探道:“晏姑娘刚刚问我那句话,是想到了什么?” 薛如梦:“不是。” 傅止斐根本不信。 刚刚她冲过来的时候,眼睛里分明有着什么。 而且,明明说好休息两个时辰,这会突然又说要出发…… “那……晏姑娘问话的目的是什么?” 薛如梦:“你没必要知道!” 傅止斐:“……” 嘿! 竟然也有我谢三爷聊不下去的天! …… 又是一夜疾驰,人和马都快散架了。 找驿站吃饭,喂马,休息,然后继续出发。 一连五天,天天如此,别说是养尊处优的谢三爷,便是朱青,丁一几个,都暗下直喊吃不消。 薛如梦的脸更是一天比一天难看。 到了第五天的时候,她两只眼眶深深凹陷下去,苍青色的衣衫挂在身上空空荡荡,再配着眼下的青色,很有几分女鬼的模样。 众人嘴上没说什么,但看她的目光和前几天大不一样。 尤其是傅止斐。 别人也许不太清楚薛如梦从哪里来,他是一清二楚的。 四十天从云南府赶到京里,这会又一口气不停的再赶回去,不喊苦不喊累。 一个姑娘家怎么做得到? 这日傍晚又到了一处官驿。 傅止斐窥了眼薛如梦没有半分血色的脸,“再这么没日没夜赶路也不是办法,今晚休整三个时辰,时辰不到,谁都不许走。” 薛如梦听了没说话,走到一旁默默啃起干粮。 傅止斐看着她,一种无力感近乎残忍的爬上心头。 “晏姑娘,就不能赏个脸,和我同桌吃顿饭吗?” “不能!” “理由?” 薛如梦连眼皮都没抬,“我对着谢家人,吃不下去。” 傅止斐:“……” 他有种浑身的血都被凝住的感觉。 就在这时,朱青匆匆进来。 “爷,老爷来信,刚刚送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