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翎枫闭了闭眼,耳畔恍惚响起爹爹的话。 “雍州军桀骜难训,未免多生事端,你务必要握在自己手里。” 千翎枫盯着燕北宸,轻声开口:“燕北宸,我从未想过与你分庭抗礼。” 她是燕北宸明媒正娶的妻,也更是将军府唯一的支柱。 可惜大燕疆域辽阔,却容不下一个风雨飘摇的将军府。 千翎枫心里闷疼。 下一刻,却瞥见燕北宸面前那封密信。 ‘千翎枫拥兵自重,目无尊上。’ ‘不如趁她出征褫夺兵权,待其回京,杀之!’ 第4章 千翎枫怔怔的看着那封信。 每一个字都仿若刀剑,狠狠扎进她眼中。 她的目光落在那四四方方的印章上。 翰林院。 千翎枫耳边似乎又响起那些朝臣的指责。 “皇后身为大将军之女,不为国为民,却只想汲汲营取,究竟是何居心!” “皇后此等野心勃勃,还望陛下废后另立,以免社稷动荡。” 千翎枫手指微蜷。 这些指责她最凶的人,在她爹爹死后,无一不想着瓜分军权。 那些想要将她拉下来的人,每一家,都有人在后宫兴风作浪。 自始至终,她想护的,唯有将军府,与那一老一少。 千翎枫不由看向燕北宸,她想知道,这个与自己走过了十年的男人,究竟会如何抉择。 外头的光照不进养心殿,千翎枫也看不清燕北宸眼中的情绪。 许久,燕北宸伸出手,将那封密信,放在了一边。 她心里不由一松。 只是下一刻,燕北宸低声喃喃:“将军府仍在,只除一个千翎枫,怎么够?” 这句话,仿佛化作一只无形的手掌,将千翎枫的心脏捏的死紧,几欲呼吸不得。 她满脸惊骇的看向燕北宸,却只能瞧清他眼底的泠然与凉薄。 “燕北宸,将军府的血液里流淌着忠君爱国四个字,你怎能……” 可她嘶哑的话语,却半点都透不进九五之尊的耳里。 燕北宸起身,漠然朝外走去。 千翎枫茫茫然跟上,却只觉得这皇宫,处处皆寒。 待燕北宸停下时,千翎枫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色,不由怔住。 这是她刚为后时,燕北宸破例拨给她的宫殿。 此处,离养心殿不过半刻路程。 那时朝野上下皆是反对之声,奏折上,尽是弹劾她不遵祖制的话语。 可燕北宸唯有一句—— “这是朕的家事,诸卿无需多言。” 那时,京中上下谁人不知帝后恩爱和谐,羡煞旁人。 可不过一年,只是一年,一切便成了过往云烟。 千翎枫闭了闭眼,一股哀戚萦绕心头。 最后,她不但失去了燕北宸的信任与爱意,甚至也难保全将军府。 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就在她愣神时,燕北宸已然大步踏进了殿内。 千翎枫跟进去,看着他走到床边,竟就这么和衣躺下。 她一怔,自从爹爹四年前战死沙场,燕北宸除开每月十五,鲜少来她住处。 今日这是怎么了? 千翎枫默默站在床边,看着燕北宸微微阖上的眼,莫名有些心疼。 这些年,大燕内忧外患,他是不是也很累? 可身为大燕帝王,燕北宸有太多要在乎的东西,而她,只能尽全力帮他清肃后宫。 千翎枫想起出嫁入宫前,祖母曾拉着她的手,颇为忧心。 “晚晚,成了皇后,有太多不由己的地方,你可真想好了?” 那时,她反握住祖母的手,言之凿凿。 “祖母,陛下对我很好,嫁给他,我没有半分不愿。” 祖母只余轻叹:“那便去吧,记住,无论何时,将军府都是你的后盾。” 可直到如今,千翎枫才知道那一声轻叹里,包含了多少无奈与记挂。 千翎枫缓缓俯身,想要抬手触碰燕北宸的眉眼,殿外却突然传出急促的脚步声。 “陛下,边关急报。” “皇后娘娘率军过境,生死不知。” 第5章 燕北宸倏然睁开眼,翻身坐起,眼底尽是寒意。 “生死不知?” 他低喃一声,走出殿去。 “宣谢丞相入宫觐见。” 千翎枫飘在他身侧,从燕北宸的表情里,她看不出丝毫担忧。 唯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怒火。 千翎枫有些悲哀的发现,不知从何时起,曾与他心意相通的自己,竟不懂他在想什么。 她好似没有做错什么,却又好似处处是错。 燕北宸踏入养心殿,不消片刻,谢为宁连同六部尚书一同入殿。 燕北宸淡声开口:“边关急报,千翎枫带楚家军越过边疆,生死不知,各位爱卿有何建议?” 众人皆是一静。 楚家军是大燕最锋利的一把刀,向来所向披靡,哪怕是楚老将军战死的那一场,也是惨胜。 这还是第一次,楚家军传回噩耗。 兵部尚书率先开口:“陛下,娘娘出征前曾立下军令状,若此战不胜,日后再不掌军。” “臣以为,此封急报,不可尽信,或是娘娘的……权宜之计。” 千翎枫看向他,冷冷勾唇。 楚家军从不会虚报战绩,这兵部尚书,当真是老糊涂了。 燕北宸并未开口,大殿内再次沉寂。 此时,谢为宁走上前,轻声道:“陛下,边关急报马虎不得,不若将此事告知将军府,且看他们如何应对。” 千翎枫心猛地一沉。 告诉将军府?若是祖母知晓她生死不知的消息,又该如何? 燕北宸捏了捏眉心,淡淡道:“准。” 千翎枫看着这满殿的人,寒意从脚底腾起。 他们对她,全然没有半分善意。 千翎枫捏紧拳头,快步跟上了出宫传话的太监江信。 这一路上,她都在想,为何急报传来的不是她的死讯,而是生死不知? 边关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没等她理出头绪,便听见祖母苍老的声音。 “不知江公公到来,有失远迎。” 江信面上带笑,轻声道:“老太君,此番我来,是边关有报。” “娘娘率军过境,生死不知。” 千翎枫看着祖母的瞳孔一颤:“生死不知?” 只一瞬,她似乎就明白了什么。 她捏着拐杖的手有些不稳,声音却轻。 “陛下,想要将军府如何?” 江公公又是一笑,却带着点冷漠。 “娘娘终究是将军府的人,陛下已对此事不满,还请老太君在明日日落之前,给个准信。” 江信传完话,便转身回宫。 千翎枫立在祖母身边,看着她苍老身躯缓缓回转。 心里犹如针刺。 千翎枫跟着祖母一步又一步,却见老人停在了祠堂前。 她走进去,缓缓跪下。 “列祖列宗,可否护佑晚晚,保她平安归来?” “老身,愿以命相抵,换她此生周全!” 祖母重重磕下头去,听得千翎枫心里狂颤。 千翎枫扑到她身边:“祖母,快撤下这等毒誓!” 若不是她一意孤行非要领兵出征,楚家军又怎会全军覆没,她的祖母又何须口出恶语? 这一刻,千翎枫是真真感受到了悔意。 那沉闷声震的千翎枫心都空了时,祖母才终于站起身,摇摇晃晃朝府外走。 “备马,去国公府。” 国公府是祖母娘家,国公府嫡长孙姜云昭更与她一同长大。 若说这京中,谁能对将军府存下一丝善意,恐只有有国公府了。 千翎枫看着祖母额上的红肿,心下一片涩然。 马车停在国公府门外,千翎枫刚下车,就看见站在门口的姜云昭。 祖母迟疑一瞬,还是上前:“云昭,还请带我去见你祖父。” 他却站在那里,冷声开口:“无论今日所为何事,老太君都请回吧。” 千翎枫苦涩的闭上双眸,就听姜云昭对着祖母,决绝而又狠厉地说:“老太君,到此刻你还不明白千翎枫的下场么。” “她和将军府,一个都活不成。” 第6章 天空忽的飘起了雪。 姜云昭豁然转身,寒声道:“关门!” 纷扬雪花中,千翎枫只觉得姜云昭比冬雪更冷。 千翎枫看着祖母急急伸出手,拼命握住他大氅的一角,声声哀切:“云昭!” 可姜云昭只是大步往前走,衣角带着她祖母踉跄一步,而后重重跪倒在地! 千翎枫瞬间眼眶赤红。 “祖母!” 她看着祖母的白发散落在脸侧,那狼狈模样,心脏如同撕裂。 她的祖母曾上场杀敌,受百姓爱戴,降服过烈马斩杀过敌将,她本该颐养天年。 如今却历经难堪,只为给她求一线生机! 千翎枫紧紧咬唇,只觉得喉间生刺,疼得她说不出话来。 这时,将军府下人冲过来扶住她,悲愤道:“老太君,他们……怎能如此!” 千翎枫看着祖母缓缓起身,手掌却紧紧握住下人的手。 “走,送我入宫,我要面圣!” 可千翎枫分明看见,她拄拐的手在颤,嘴唇也紧的发白。 她狠狠别开头,看着姜云昭从未回头的背影,心脏发疼。 曾几何时,姜云昭与她相对而立,眼中尽是温和。 “晚晚,无论何时,只要你开口,我定会护你周全。” 可后来,他清凌的站在宫道上,朝自己拱手行礼,语调讽刺。 “娘娘独揽大权妄图胜过陛下,微臣怎敢当得起您这一句表哥?” “还请娘娘日后与微臣断绝往来,祝您大展宏图,得偿所愿!” 姜云昭果真言出必行,自那日起,他同她,再无往来。 人人都认定她错了,她可以认,却绝不能任由这份苦果由至亲之人承受! 千翎枫骤然转身,朝着疾驰而去的马车追了过去。 可她却还是晚了一步,等她到时,祖母已经进了养心殿。 千翎枫只能进去,却见燕北宸淡漠的看着祖母。 “老太君无诏入宫,可有何事?” 千翎枫心尖一阵刺痛,为他的明知故问,也为他的刻意刁难。 明明他少时住在将军府,祖母对他照顾的无微不至,他也曾唤一声‘祖母’。 可如今……他端坐王台,既无寒暄,也无赐座。 她的祖母就那样站着,疼的身体发颤也被他漠视。 千翎枫不敢再看祖,耳畔也响起祖母小心翼翼的声音。 “陛下,娘娘一定是受困才会失去音讯,还请陛下派兵增援。” 燕北宸哂笑一声:“受困?皇后战无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