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时分,巷林省道。
连日来的大雪终于在这天停下,省道两边的枯树上积雪重重,车辆驶过,主路上的雪水四处飞溅。 一辆黑色的奔驰轿车从远处驶来,像是怕车子打滑,开得很慢。 温儒林隔着后视镜看了眼后排的两个孩子,刚收回视线,便看到前方几十米处的路边搭了个白色的棚子。 棚子里还摆着一副棺木,一个全身素缟的年轻女人正跪在路边。 副驾上的宋青素蹙眉:“怎么在这里摆灵棚?” “家里出事了,”温儒林淡声说,“是这边的风俗,男主人应该是开货车的,可能出了车祸。” 说着,车子已经开到棚子旁边,温儒林又往前开了几米,把车子稳稳停下。 宋青素:“你干嘛?” “给点钱吧,”温儒林好脾气地说,“也是为家人讨个吉利。” 听到这,宋青素没再多说,跟在他身后下了车,随后又走到后排,将里面的小姑娘抱了出来。 小姑娘长得玉雪可爱,怀里还搂着个汉服娃娃,娃娃穿了件红色的大氅,两边系带上各缀了颗红宝石。 温儒林笑问:“温响,你去吗?” 后排的小男孩捧着本书,摇摇头。 两个大人没强求,抱着小姑娘往棚子走去。 走近了才发现,棚子里还站了些其他人,而跪在雪地里的女人旁边,还跪了个小男孩。 男孩披麻戴孝,低着小脑袋,看身形不过六七岁的模样。 温儒林跟棚子里的人随意聊了两句,又从钱包里掏了些现金给他们。 他扫了眼跪在雪地里的小男孩,于心不忍:“叫孩子起来吧,膝盖再冻坏了。” 宋青素抱着小姑娘蹲到女人面前,细声安慰了几句,视线落到男孩身上。 男孩子只穿了件薄棉衣,膝盖那块已经被雪水浸透。 宋青素劝道:“给孩子多穿点,否则要落病的。” 女人期期艾艾地应了。 外面冰天雪地,怕冻着小姑娘,温儒林和宋青素没多待,又安慰了两句,便上了车。 棚子里的几个人目送车子开走,其中一人忽然惊呼:“哎,那小姑娘的娃娃落这了。” 几个人定睛看去,雪地里躺着个穿红色大氅的汉服娃娃。 车子已经开远,追是追不上了。 年轻女人把娃娃捡了起来,拍掉上面的积雪,递到小男孩手里:“儿子,别跪了,去里面坐一会。” 像没听见一般,小男孩只盯着那个娃娃,眼神落于某个点上,一言不发。 旁边的亲戚叹道:“那小姑娘长得真漂亮。” “是啊,有钱人家的姑娘,”一个中年女人说,“听口音,是天泉的吧?” “应该是的,只有那边的人说话是软软的。” 几个人的声音在这寒风呼啸的冬日逐渐拉远,背景音像被自动剔除过嘈杂。 唯余两个字—— 天泉。 - 天泉市地域偏南,是个临海城市,气温适中,一年到头雨水较其它城市偏多。 斯林小区内绿化做的不错,高大茂密的树丛里隐着蝉声阵阵。 温念拧开水龙头,用凉水扑了把脸,又对着镜子看自己红通通的眼睛。 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半晌,隐隐听到大门被打开的声音,知道来人是谁,她也懒得搭理。 温响边低头换鞋,边随意说了句:“下面一排都是新的,你随便穿。” 他身后站了个高高瘦瘦的少年,少年碎发落于额上,眉眼稍带阴郁,闻言只寡淡地嗯了声。 听到洗手间的水声,温响趿着拖鞋,啪嗒啪嗒地走过去敲门:“念念,你怎么在家,逃课了?” 里面的水声停住,数秒后,洗手间的门被打开。 温响顿了顿,视线定在她眼睛上:“考试没考好?” “......”像是不大想理他,温念推开他往外走,“你回来干嘛?” 温响抬眉:“我大一,有周末,不像你,苦逼的高三重考生。” “......”温念立刻停下,平静地看他,“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温响:“......” 大概是怕她告状,温响咳了声,余光瞥见往这边走的少年,连忙扯开话题:“帮你介绍下,我室友,顾西征。” 听到这,温念手指稍顿,顺着温响的话抬头。 眼前少年很高,双手插在口袋里,站姿笔直,再往上,便是一张冷白的脸,一双细长的丹凤眼,眼尾平滑,稍稍上翘,嘴角勾着不明显的弧度。 温念的视线在他脸上停了两秒,随即收回,点了点头,便当作打过招呼了。 “对了,顾西征,”温响突然想起件事,“我记得你以前也是斯林高中的吧?” 顾西征又嗯了声,他声线低沉清润,像刚抹过松香的琴弦,有着高级的质感。 温响:“那按理说,你跟温念应该是同届,你们认识吗?” 没等顾西征开口,温念扔了句:“不认识。” 听她这么说,顾西征短暂地看了她一眼,温响也没怀疑,毕竟斯林高中那么大,也不可能人人都认识。 温念从他们俩人身边穿过,直接回了房间。 “心情不大好,”温响嘀咕,“也不知道谁惹到她了。” 话音落,他对顾西征说:“你等我下,药应该在她房里,我去找下。” “不急,”顾西征往客厅里走,淡淡道,“正好晚上请你吃饭吧。” 温响也没客气:“行,吃什么?” “嗯?”顾西征思索两秒,答,“火锅?” 温响边往卧室里走,边扔了句:“那我把温念带上,她最喜欢火锅。” 顾西征嗯了声,便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没再多说什么。 房子是三室一厅的格局,三个卧室连在一起,温念的房间位于中间。 房门从内关上,但没锁,温响敲了两下,推门进去。 “念念,”温响边说边去她的抽屉里翻找,“我记得你之前托姑姑从国外带回来一种药,在哪里?” 温念坐在飘窗前:“衣柜。” 她衣柜东西不是很多,且打理的干净,温响一眼便瞧见那个药盒。 他掀起眼皮,看了眼依然很丧的姑娘:“跟谁吵架了?” “拿完了走,”温念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的落日,“不想说话。” “......”沉默两秒,温响直接扯开她衣柜的门,“换衣服,顾西征请客吃饭。” “不去。” 温响又扔了句:“吃火锅。” “......” 定格几秒,温念把怀里的抱枕扔掉,光着脚把温响帮她找的衣服拿过来,又过河拆桥地说:“出去等着。” 温响:“......” - 因为温响顺利考上了理想中的大学,温儒林特地奖励了他一辆大众的代步车,车子停在地下停车场,三人坐电梯下去。 停车场内光线偏暗,温念沉默无声地走到后排,双手塞口袋里,不动,也不说话。 一副丧到了极点的模样。 温响眉心跳了下,走过去帮她把门开了:“请吧,女王殿下。” 温念随即坐了进去。 等她坐定,门关上,温响抱歉地看了眼旁边的少年:“对不住啊,间歇性公主病。” 话音落,温响看见旁边阴郁的少年眉眼小幅度的弯了下,随后,少年嗓音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你进去当她面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