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宁额头叩在冰凉的地上,久久不愿起身,痛哭道:“是我错了,因我的一念之差陷害姜然,才会让姜家落得今天的地步……” 姜赵氏动作一顿,不可置信地看着晋宁。 所以从头到尾都是这位大公主算计了姜家?与慕淮安没有关系。 太后见晋宁已有悔意,但事已至此,总不能以命抵命。 她只能安慰姜赵氏:“哀家会让皇上贬晋宁为庶人,以宽慰姜家冤死的亡魂。” 姜赵氏无谓地笑了笑。 姜家三条命换来长公主被贬为庶人,荒唐又悲哀。 晋宁直起身子,对着太后叩了个头:“晋宁甘愿受罚。太后,我还有个请求……” 晋宁望向身边的姜赵氏,眼神同语气万般诚恳:“请太后和皇上恩准,让我留在姜府伺候姜夫人。” “多谢公主好意,草民受不起。” 姜赵氏怎肯接受害死自己夫君孩子的凶手陪在身边。 晋宁又将身子转了过来,对着姜赵氏磕了三个响头。 “我知道姜夫人恨我,但请让我还在活着的时候补偿对姜家的亏欠。等我死了,我一定去阎王那里领罪!” 深夜的王府如同以往的寂静。 但是又有不同以往的死寂。 “咳咳咳咳……” 慕淮安仅着一件单薄的外衣,夜色都遮不住他煞白的神色。 整个王府也只有寄秋院才能给他一丝寒夜中的温暖。 他倚坐在梅树下,目光缱绻。 他也曾在几个深夜看见宋妙仪倚坐在梅树下。 身边点着一盏烛火,院门前挂着一小红灯笼。 翘首以盼着那个心心念念的男人。 只是现在,再也没有了。 慕淮安只觉眼角有些痒,他伸手一抚。 一滴眼泪散在风中。 他居然哭了。 慕淮安苦笑一声,压抑多时的狼狈不堪一下子释放了出来。 他攥着衣襟,承受着心脏的抽离感,哽咽着:“你回来吧......” 缥缈的三更易武三欺凌就锣声从府外传来。 轻轻的脚步声由远至近。 一件玄色披风被轻轻地盖着意识模糊的慕淮安身上。 “回去吧。” 第14章 恩怨不了 熟悉又清脆的声音回荡在院内。 慕淮安没有睁眼,也没有动。 他怕是他的幻听,也怕自己会惊走这脆弱的幻听。 只是身前的人又靠近了几分,他再也忍不住地睁开眼。 素色夹袄,赤色披风,不施粉黛的小脸上眉眼精致,朱唇微张。 宋妙仪就这么俏生生地站在慕淮安面前。 “天冷,王爷回去吧。”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但是带着些许疏离。 慕淮安瞳孔一怔,倏然起身将宋妙仪死死抱在怀中。 他用力地将宋妙仪锁在怀内,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血肉中才能确认她完全存在。 “你回来了,我知道你会回来的……” 他没有自称本王,现在的慕淮安,不过是一个有着失而复得的狂喜情绪的平凡男子罢了。 慕淮安滚烫的眼泪和沉重的喘息落在宋妙仪的脖颈处。 她却没有半分动作,清冷的声音没有一丝情绪。 “王爷,我若没有死,您是不是很失望呢?” “不……” 慕淮安心一紧,不肯松懈一分:“不许再说‘死’字!” 宋妙仪笑了笑,不知是在嘲笑慕淮安还是自己。 “王爷,忘了我吧。忘了这几年的恩怨,各自安好便是。” 慕淮安怔住了,随即放开宋妙仪,抓着她瘦弱的肩膀,眼底尽是惊慌。 “什么各自安好!你是本王的王妃!” 宋妙仪抬眼望着他,杏眼中淌着晶莹的泪水:“你真的爱我吗?” 慕淮安本该脱口而出的“爱”字哽在喉间。 他爱宋妙仪,但是现在他竟羞愧起来。 曾经那么折磨宋妙仪,折磨了她三年,还让她饱尝了家破人亡的凄苦…… 他还有资格说爱吗? 宋妙仪含着泪,笑的让他心痛:“你对我,不过是得知真相后的愧疚罢了。” “我曾说过,我只想做一个平常女子,拥有一段平凡的姻缘,但我想我这个心愿只能在下辈子实现了。” 慕淮安脸色更加苍白,他再次将宋妙仪搂在怀内,声音颤抖而恐惧:“不!只要你愿意,今生就可以。不要走,宋妙仪……” 宋妙仪愣了。 这温柔的一声“宋妙仪”,她等了三年, 等到梅花开了三次,等到她伤痕累累,等到所有的希望都破灭…… “慕淮安……”宋妙仪哽咽着,好似在做最后的诀别:“你好好过吧,我要回去了……” “不要——” 慕淮安看着宋妙仪从自己怀中缓缓离开,而他竟像是被禁锢在原地一般,眼睁睁地看着宋妙仪的背影消失在眼前。 “宋妙仪!” 慕淮安只觉心脏被人捏着似的,紧接着剧烈的抽痛感将他拉入无尽的黑暗中。 冬日难得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房中。 慕淮安被一阵急切的敲门声吵醒。 意识清醒过来后,慕淮安摇摇晃晃地冲到房门口,将房门拉开就要跑出去。 他要去找宋妙仪! “慕淮安,慕淮安!” 一声素衣的晋宁被此时的慕淮安吓了一跳。 他下眼睑乌青,脸色也是苍白的可怕。 而慕淮安根本没有去看来人是谁,他只知道宋妙仪回来了。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找到她! 第15章 她不会死 晋宁扯住慕淮安的手臂,焦急地喊着:“慕淮安,你去哪儿?” “放开我!” 慕淮安拼尽全力将晋宁挥开,赤红的眼睛死死地瞪着晋宁:“宋妙仪,宋妙仪回来了,我要去找她……” 他强撑着身子,跌跌撞撞地直奔寄秋院。 “慕淮安!” 晋宁没拉住,只能小跑着跟上。 她心中已经开始不安起来:慕淮安很不对劲。 寄秋院内已被下人收拾的整齐了七八分,只等重建房屋。 慕淮安望着空无一人的院落,一身的疲惫骤然将他压垮。 “宋妙仪……宋妙仪——” 他用沙哑的声音呼喊着,想要再找到昨晚那心心念念的人。 可回应他的只有徐徐风声,再无其他。 晋宁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看见慕淮安跪坐在雪地中,立刻奔过去将他拉起。 “你疯了啊,你还带着病呢,快起来!” 慕淮安怔怔地看着晋宁,眉头一皱:“你来干什么?宋妙仪回来了,她不会想看见你。” 晋宁红了眼,慕淮安想宋妙仪已经想到神志不清了。 她叹气,轻轻安慰:“慕淮安,宋妙仪已经不在了,回去吧,听话。” “胡说!” 慕淮安好似被人触碰了逆鳞,他一把将晋宁推到在地:“她在!她一直都在!我看见她了!” 他捂着心口,好像宋妙仪就在那儿一样。 “慕淮安……” “为什么你们都说她死了?她明明还活着,她还活着……” 慕淮安的眼泪终是忍不住,他失神地自言自语着,好像只要他一直这么说,宋妙仪就会再次出现…… 晌午。 太医将银针从慕淮安的穴位中抽出,又把了脉才起身出了房间。 太后见太医出来了,忙问:“王爷怎么样了?” 太医跪在太后面前,磕头道:“回太后,王爷是因思虑过度和风寒引起的晕厥,只要每日服药,不久就可康复无虞了。” 听了太医的话,太后的心才稍稍放下几分。 她挥手示意太后去配药,紧接着瞪着身边的晋宁,气愤不已:“到底是怎回事?” 晋宁用袖口抹了抹泪,哽咽道:“慕淮安他,他说他看见了宋妙仪……” 太后双目一怔,最终还是偏过头,含泪叹言:“造孽啊……” 雪悄悄地在深夜开始融化。 刺骨的凉意将白天的余温消磨的不留分毫。 慕淮安满头细汗,梦中一次次重复宋妙仪的离去快将他逼疯。 可他却怎么也挣脱不开这可怕的梦魇。 直到一只温热的手轻轻附在他滚烫的脸颊上,他骤然睁开眼。 思念至极的面容上挂着担忧的神色,宋妙仪再次出现在他的身边。 “宋妙仪!” 慕淮安攥住宋妙仪的手,一把将她拉入怀内,煞白的脸色这才有了些许放松。 果真,宋妙仪还活着,她还在自己的身边。 慕淮安下巴眷恋地蹭着宋妙仪头顶的黑发,说什么都不愿意再放开。 宋妙仪没有挣扎,静静地伏在他的胸前。 慕淮安是何其高傲的人,他也有高傲的资本。 皇上唯一的弟弟,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 谁又会想到,他竟会为一个女子如此颓废。 第16章 不可能! 慕淮安垂着眼帘,看不清宋妙仪的脸。 他起身,揽着她的肩,细细地抚着她的眉眼:“你为什么又走了?” “你病了。”宋妙仪轻轻地将他的手拿开,平静地看着他。 病了?他是病了,从宋妙仪离开王府那日他就病了。 慕淮安喘着粗气,猛然将宋妙仪压在身下,伏在她的颈窝出摩挲着:“只要你在,我就好了。” “呵呵……”宋妙仪笑了笑,语气中带着几许无奈:“王爷何时会说这般撩人心弦的话吗?” 闻到宋妙仪身上淡淡清香蛊惑着慕淮安想要更多。 他薄唇轻覆在宋妙仪的朱唇上,满足之下含糊不清地说道:“不要走了,好不好?” 慕淮安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承受一次宋妙仪的消失,此时此刻,他只想留住她。 宋妙仪并没有答话,她捧着慕淮安的脸,拉开了二人的距离,反问道:“我可以去看看我娘吗?” “现在?” 慕淮安看了看外边儿,一片漆黑。 只怕去了姜赵氏也早已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