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沉杂的脚步声传来。 灯火渐渐通明,烛火映在墙上,似张牙舞爪的恶鬼般森然。 秦泊简一身黑金绸服,面色严峻,领着一众人正往这边来。 他停在赵瑞的牢房前,领班的侍卫瞬间明白,忙不迭的上前将锁打开。 秦泊简刚一踏进去,就皱起了眉。 他视线不经意的略过四周,却忽的在那转角处停住。 隔着厚重的墙,赵招摇似乎仍然能感受到那道凌厉的视线。 她紧紧贴着墙面,冰冷的寒气让她忍不住颤了颤身子。 这时,一双温热的大手忽的将她拥入怀中,突来的暖意让赵招摇有些不适。 她抬头,却见赵瑾神色如常,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秦泊简的视线没有停留多久,便移开了。 “你们都先下去,我要跟八贤王单独说说话。” “是。”一众人退下。 灯影幢幢,四周寂静。 秦泊简负手,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的赵瑞:“王爷,当初可知会有今日?” “生死有命,早晚之事,何以为惧。”赵瑞闭着眼,身姿笔直。 秦泊简闻言,微微勾唇:“王爷果然是久经沙场之人,此等魄力实在少见。” 赵瑞没有说话,依旧闭着眼睛。 秦泊简望着他,默了半晌之后,道:“陛下已经下旨了。” 赵瑞睁开眼,目视前方。 “圣旨不日便会送到王府,王爷好自为之。” 说完,秦泊简转身出去,视线不经意再次略过那个转角。 宫门外。 秦泊简坐着马车正要回府,刚走出数米,马车忽的就停下了。 马车内的男子闭着眼,仿若未察。 车帘被掀开,冬青进来:“大人,郡主拦住了马车。” “那就请郡主进来吧。”秦泊简张开眼,似有预料。 不多时,车帘再次被掀开,换上常用服饰的赵招摇走了上来。 她上车后,自觉的坐到离他最远的位置。 秦泊简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对外吩咐道:“回府。” 赵招摇刚要拒绝,转瞬又想到,深夜的宫门,若孤零零的一辆马车久停不动,实在奇怪。 马车摇摇晃晃的走了起来。 宽敞的马车内,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味。 “郡主在天牢还没听清楚吗?还是有别的什么问题要请教?” 秦泊简的话,让赵招摇心中微惊。 他是如何得知自己刚才在天牢的? “你身上的味道,我闻了八年。”秦泊简似察觉她的问题,面不改色道。 赵招摇一愣,很快如常:“秦泊简,我……” “如果是八贤王之事,你就不必再开口了。”秦泊简无情打断她,“圣上已经裁决,圣旨明日一早便会送到府上,任何人都改变不了。” 赵招摇心底一痛,深吸口气:“你当真要如此吗?” “这是皇上的旨意,我只是奉旨办事。” “可是参奏诬陷我父亲的不是你吗?位高权重的秦阁老?” 赵招摇情绪一激,胸口泛起阵阵隐痛。 秦泊简没有回答,只目色深沉的看着她。 车内一时沉寂。 片刻之后,赵招摇出声打破了沉默。 “阿简……”她的声音带上一丝颤抖,“你到底唤了他八年父亲,为什么如此狠心?为什么……” “算我求你好不好?救救我爹爹,他一生为国为民,从未有过任何私心,他不该落得如此下场啊……” 赵招摇说到最后,已然掩面泣不成声。 秦泊简拧着眉,依旧沉默着。 赵招摇却不知为何,忽的跌落在地,呼吸急促起来。 秦泊简神色一紧,毫不犹豫的起身上前。 可刚靠近,脖颈处就被一把匕首抵住。 赵招摇抬起头,苍白的脸色带上一丝狠厉:“带我去见陛下。” 第十六章 秦泊简未动,垂眸冷眼瞧着她:“这就是你今日来的真正目的?” “不然秦阁老还以为我要跪着求你吗?”赵招摇嘴角勾起一抹讽意。 “你见了陛下也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那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 赵招摇握着匕首的手又近了一分,冷声道:“我再说一次,带我去见陛下。” 秦泊简半蹲着,看着眼前分毫不肯退让的女子。 她坐在地上,一只手抓住他的衣领,一只手握着匕首,上半身几乎要贴在他的怀里。 鼻尖是熟悉的药香味,秦泊简幽深的眸子眯了眯,闪过一丝复杂。 这时,马车停了,车身不可避免的晃动了一下。 趁着晃动,秦泊简微微后侧,反手一握,轻而易举的捉住了那纤细的手腕。 他微微用力,‘哐当’一声,匕首掉落。 赵招摇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秦泊简箍在了怀里。 “挟持当朝阁老,你知道是什么罪吗?”他低低的声音在赵招摇的耳边响起,带着警告的危险。 相处多年,彼此的感觉气息早已经熟悉。 可如今,赵招摇却觉得格外的陌生,让她心中发冷。 “你以为,我现在还会在乎这些吗?”赵招摇挣脱不得,胸口隐隐的痛意也让她没有力气挣扎。 “你要么拿着这匕首把我送到官府,要么就放开我。” 赵招摇的话刚落,秦泊简就已经将身上玄色的披风扯了下来,一把将她团团裹住。 与此同时,车帘外响起冬青的声音 “大人,到了。” 秦泊简起身,将赵招摇横抱在怀里。 感觉到怀中的人要挣扎,他低了嗓子:“别动!” 话落,帘子被掀开,秦泊简抱着她走了下去。 寒风迎来,赵招摇几乎是下意识抓紧了秦泊简胸口的衣服,低低的咳了起来。 秦泊简脚步顿住,双手往里紧了紧。 而后又加快了脚步往里走去。 赵招摇趴在他的胸口,眼尾抑制不住的开始泛红。 她甚至有些贪婪的嗅着男子身上熟悉的味道。 不可否认,八年的欢喜,到今日仍然无法彻底消散。 青云阁。 秦泊简带着赵招摇来到自己院落。 冬青早就识趣的将院中的人都遣散,诺达的院子,寂静无声。 赵招摇坐在床上,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秦泊简。 看着他侧头对着冬青吩咐:“这几日看住郡主,不许她出府半步。” “是。”冬青得了指令,退下。 “你软禁我?”赵招摇不可置信。 秦泊简看着她没说话,是默认。 “你凭什么软禁我?秦泊简,我是郡主,你有什么资格软禁我?”赵招摇气得一下站起身。 “凭我是你的丈夫。”秦泊简声音沉冷,带着毋庸置疑。 “夫君?”赵招摇冷笑,“你不觉得好笑吗?你别忘了,你早已经休了我。” “你说那封休书?”秦泊简嘴角略过一丝轻蔑,“郡主只怕没有好好看过,那封休书并没有任何落款。” 此话一出,赵招摇心中咯噔一下。 那日,她的所有视线都只在“恩断义绝”几个字上…… 赵招摇失去力气,跌落在床边。 她垂下头,声音带着浓浓的疲倦:“秦泊简,你到底想干什么?” 赵招摇话刚落,门外就传来突兀的敲门声。 第十七章 “大人,李姑娘身体不适,请您过去看看。”冬青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秦泊简眉头下意识一皱,顿了片刻,还是转身出去了。 赵招摇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那颗死了心依旧泛着疼。 刚才那一刻,她居然还在奢望,他不会离开…… 真是可笑…… 赵招摇身心疲惫,那件还裹在她身上的披风带来的温度渐渐淡去,彻骨的寒冷将她包围。 外面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赵招摇在床边呆坐了一整夜,秦泊简都没有再回来。 天边渐渐泛白,屋外的下人们开始洒扫。 一切都如常进行着,今日只是最为平常的一天。 可是唯有赵招摇明白天色已亮,圣旨便该到了。 一道宣布八贤王死罪的圣旨,宣布她家破人亡的圣旨。 而这一切,都拜秦泊简所赐! 她爱了八年的男人,八年的枕边人,亲手将她父亲置于死地。 赵招摇心如死灰般的趴在床沿,沉沉的阖上双眸,清泪缓缓滑落…… 直到深夜,房门终于被打开。 秦泊简一进门,便看到赵招摇似没了声息般的趴在床沿。 他心猛的一滞,几乎是踉跄着上前。 “我还没死。” 未等他伸出手,闭着眼的赵招摇就出声了。 她缓缓睁眼,一双如同死水般的眸子带着讽意:“怎么?秦阁老失望了?” 秦泊简的手顿了一秒,继续弯腰将她抱了起来放在床上。 “地上凉,你身子不好。”他的声音带着久违的柔意。 他如常般的拿过被子盖住她的冰冷的脚,又吩咐下人去拿汤婆子。 滚烫的汤婆子很快被塞道赵招摇的脚边,炙热的温度却让她觉得更加寒冷。 她冷眼看着秦泊简,这些从前习以为常的举动,如今却无比的让她厌恶。 “秦阁老是今日宣了治我父亲死罪的圣旨,所以对我有一丝愧疚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