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还在犹豫,只是着实被打动了一些。冒险让两人见面,少不得事后要被厉老爷呵斥,倒是比起金琳的终生大事,也不算什么了。 回头再跟厉老爷好好解释,说清楚原委,便不是什么大事。两人夫妻二十年,厉老爷对她不够爱,却足够敬,内宅的事素来都让自己做主了的。 大太太想了又想,最后才勉强点头道:“明早是老爷出府对账的日子,大嫂悄悄派人把聂公子从角门请进来,我让金嬷嬷叫两个信得过的机灵小子守着,将华月喜叫到客房去。” 厉府护得跟铁桶一样,尤其月夕院,那是重中之重,别说一个大活人,只怕一个蚊子都不能轻易飞进去,只能把华月喜叫出来。 若是她把人叫出来,守在院子里的人也不能说什么。 金夫人喜道:“那就有劳妹妹了,我这就叫身边的丫头去传口信。厉老爷前脚一出门,我们后脚就把聂公子叫进来!” 大太太轻轻点头,想着到时候她守在屏风里,又叫两个粗壮的婆子在门口盯着,别让聂睿羽冲撞了华月喜。若是出了什么事,她自己也脱不掉干系的,还是稳妥一些为好。 金夫人欢欢喜喜地走了,大太太还有些不安,低声问道:“金嬷嬷,我总觉得这胸口闷闷的,似是有些不对劲。” 金嬷嬷安慰她道:“太太就是思虑太重了,金小姐的事是个意外,太太如此疼爱她,只怕是难过了。” 大太太叹道:“是啊,琳儿是个好姑娘,原本想着就算小选没挑上,也能找个门当户对的夫君。不料到头来却便宜了那姓聂的,还是刚娶新妇的那天出的事,简直是打了余家的脸面。也不知道余大师晓得了,会如何震怒!所以这事还真是拖不得,好在余大师离得远,必要趁着他还没得知消息,先下手为强,让琳儿嫁过去。” 金嬷嬷也明白,这事慢不得。那余雅倩听说是个好拿捏的,性子良善绵软,倒是容易相处。若是聂睿羽点头了,只怕聂夫人也不会忤逆他的意思。要是拖得久了,有余大师搀和进来,事情就没那么容易解决了。 “太太只管宽心,金小姐的事很快便能妥善解决了。” 大太太点头道:“希望如此。” 宋稔正练着字,一边静心一边琢磨到底是谁看华月喜不顺眼要害她,就见端砚来请,说是大少爷有话要说。 “关于香包的事,大少终于查出些眉目了。” 说是眉目,贺慵既然说的出口,必然是查清楚了。 宋稔赶紧提着裙子直奔子衡院,在院子里的石桌前找到贺慵,气喘吁吁地直接问道:“大少爷查出来了,香包到底是怎么回事?” “别慌,先坐着歇一会。”贺慵亲手倒了一杯花茶给她,示意宋稔坐下。 宋稔一口喝完花茶,哪里品得出味儿来,眼巴巴地只瞧着他。 贺慵无奈,挥手让端砚叫人都退开,低声说道:“香包原本是在同喜堂配的,时间久了,大夫也记不清,很是费了些功夫。幸好药童是新来的,有记下药方的习惯,费了几天功夫找出这道药方,确实没有丝毫问题。送进府前,大夫和药童都是仔细查看过的。” 闻言,宋稔皱眉道:“这是说,进府前香包都是好的。进府后,才被人换掉了?” 贺慵赞同地看了她一眼,轻轻提示道:“月夕院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尤其是二太太的寝居,也就贴身丫鬟夏草能出入。” 宋稔摸着下巴琢磨,呢喃道:“夏草连香包里是什么都不知道,是绝不可能换掉香包的。” 华月喜的寝居,除了夏草,还有一个人能自由出入,那便是厉老爷。 想到这里,她顿时脸色有点古怪。 贺慵瞥了宋稔一眼,笑道:“想到了?” 看见大少爷笃定的表情,宋稔不确定道:“真的是……厉老爷?” “二太太入府五年,却始终没有怀有身孕。若是我没记错,二太太并没有喝去子汤。”没有去子汤,华月喜年纪又并不大,怎可能一直没怀孕? 厉老爷心里通透得很,五年下来没有点破,如今却按捺不住了。 宋稔想想,红着脸算了一下时间,若是没记错,正是聂睿羽在桃花林遇上华月喜之后,华月喜没多久便怀孕了。 那就是说,敬和山回来后,厉老爷就把香包换掉了? 她颇有些哭笑不得,莫不是厉老爷被聂睿羽刺激到了,孩子气地换掉香包,便是让华月喜有了孩子哪里都去不了,在府里收收心? 既然水落石出,但是涉及到厉老爷,宋稔便不好多说什么,尴尬道:“有劳大少爷特地去查明了一番。” 华月喜心里或许隐约明白究竟是谁换掉的香包,却不好跟自己说了。 宋稔刚才着急没留神,如今发现只得两人单独在院子里坐着,便有些坐立不安了,站起来道:“那就不打扰大少爷了,我先……” “新的花茶做得如何了?”贺慵放下茶杯,忽然打断她问道。 说起花茶,宋稔双眼一亮,重新坐下,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最近做的是木樨花茶,这是三少送我的一盆,正开得好呢,我就摘了一些下来。去了枝蒂和尘垢,用罐子一层茶叶一层花相间着放好,封口用白纸扎紧,用大火去煮。煮滚后放凉了,再用小火烘焙干透了,便能做好。” 她说着,又扬声叫来春英,把新做的木樨花茶送过来。 宋稔小心翼翼地取出一点泡上,花香和茶香夹杂在一起,沁人心脾,她不由笑了,把茶盏一推,期待地道:“大少爷尝尝,这木樨花茶比起兰花茶也不相伯仲。” 贺慵看着宋稔一张小嘴一开一合,露出一点诱人的丁香,一张小脸神采奕奕,说到喜欢的花茶,更是双眸发光,绽放着迷人的色彩来。红扑扑的脸颊,更衬得嘴唇粉红如茶中的花瓣。他把一口茶咽下,只觉得更加喉干舌燥:“味道不错。” 宋稔高兴道:“这味花茶做起来不算难,过几日也能摆在铺子里卖吗?” 贺慵示意端砚记下制作的法子,又仔细问了花瓣和茶叶的比例,烘焙的时辰,宋稔事无巨细,都一一答了。 等木樨花茶的法子都记得差不多了,宋稔才发现刚刚回答得兴高采烈的,倒是不经意坐得离贺慵又近了一些,便坐直身,悄悄往外挪了挪。 看见她的小动作,贺慵也没戳破:“这两天,你就得十四了吧?” 宋稔点头,不知不觉她已经在厉府快六年了。 贺慵看着她问:“想要什么生辰礼物吗?” “没有,我什么都不缺的。”宋稔想了想,又道:“明儿我该是跟二太太两人一起吃顿饭,每一年都是如此。” 她的生辰,每年都是如此,不过跟华月喜单独相处,像平常母女那般好生亲近一番。 这一天,厉老爷总是体贴地白天不到月夕院里,而是去查账,留给两人单独见面的时间,宋稔是感激他的这份贴心的。 贺慵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拍拍手让端砚呈上一个巴掌大的木匣子:“这是别人送的,适合小姑娘戴的小步摇,厉家没有女儿,便送了你。” 不等宋稔婉拒,他就拿起那支步摇,流苏上镶嵌着一颗颗小小的红宝石,微微一动,似是如流水般,让人移不开眼。 她一怔,想到上回看见金琳的小步摇确实好看,不由多看了两眼,大少爷是怎么知道自己喜欢的? 怔忪间,贺慵已经把步摇戴在宋稔的发髻上。 宋稔略略低头,就听见一串清脆碰撞的声音,光是听着,就满心愉悦起来,有些舍不得摘下来。 不过看着这步摇就不是普通的货色,她不敢收,便道:“大少爷,这步摇太贵重了,我不能……” 贺慵伸出指头点了点她的下唇,止住了宋稔的话:“不给你,难道要送给金小姐?若是我没记错,她快要嫁人了,并不适合。” 宋稔一听,顿时说不出话来。 她正搜肠刮肚,想要让贺慵改变主意,就见厉昭满脸憔悴地走来。因为养病的关系,宋稔好一段时日没见过他了。 厉昭的下巴尖了,整个人瘦了许多,新裁的衣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加上今儿不修边幅,与之前风流才子的形象大相径庭,让人不由大吃一惊。不仔细看,还真是认不出他来。 “大哥,求你帮帮姨娘吧!”厉昭一进来,没跟宋稔打招呼,直接走到贺慵面前哀求道:“她绝不可能加害二太太的,这其中必定有误会。父亲根本不给我解释,甚至不愿意见我。明天大哥跟着父亲出府查账,能不能帮姨娘说一说?” 贺慵看着他,摇头道:“你素来明白的,父亲决定事,是绝不可能改变。即使是我,也不可能,更别提母亲了。” 厉昭一手捂着双眼,沮丧道:“难道我要眼睁睁看着姨娘受苦?我从来没见过她那般伤心,整个人都憔悴了,几天下来不但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一夜还长出了白发。每天都喃喃自语,不是她做的,她是冤枉的,听得我心里难受极了……” “大考在即,你有更多的书要去复习。”贺慵替他斟满一杯花茶,递了过去。 厉昭苦笑:“姨娘出了这样的事,我哪还有心思念书?” “若是你能高中,父亲欣慰之余,又怎会继续关着姨娘?” 贺慵一句话惊醒了厉昭,他欣喜道:“大哥说得对,我这就去闭关苦读……” 临走前,厉昭忽然问了一句:“听说那位余姑娘,昨日嫁人了?” 他问完,没等别人回答,又面色古怪道:“那日我在湖边明明听见她念叨着大哥的名字,怎么转眼就嫁给了别的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