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熊烈焰冲天,仿佛那是正义和公理的光芒,将众人牢牢笼罩在其中…… 烟气大幅肆虐,周遭散发着浓熏味,满城百姓闻风而来,文武百官群列至此,仿佛是要欢庆一场举世无双的盛宴,人人摇旗呐喊,人人雀跃欢呼…… 兵部侍郎严怀宁拉着缰绳往前走了两步,此刻的他在众人眼中如同英雄一般了,只听见他义愤填膺道。 “佞臣郁淮,作恶多端,罪孽深重,危害社稷江山,断不可留!遵承圣上诏谕,今日,我严怀宁就要为民除害,根正国本!” 一语既出,众人面上都是一派扬眉吐气的模样,明火的光芒丝丝缕缕掠过了密林,郁淮回首,眼帘微垂,转瞬用力将郁敉狠狠往外侧一推。 “没有时间了,你们快走!” “不……”年少的郁敉居然明白了爹娘的同意,坚定道,“要走一起走!” 郁淮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等候在一旁的阎辜,后者蓦然向前,想要抱走郁敉,然而郁敉不住地反抗挣扎着,带着哭腔的呼喊声无助虚弱。 “娘!娘……,我不要走,你回头看看阿敉啊……” 阎辜方要抱起郁敉的一瞬间,卫帆然再也忍受不住地奔了过来,直直跪倒在地将郁敉拥入怀中。 这时郁敉才发现,卫帆然脸颊上已经满是湿润了。 “阿敉,阿敉……,我可怜的孩子……” “才十岁,我的阿敉以后就要一个人了……,是爹娘对不起你,可爹娘也实在没有办法了……” 卫帆然泣不成声,“我捧在手心里的宝贝,我可怜的阿敉,没有爹娘在身边,以后可怎么活……,娘真的,真的放不下心……” “郁淮!你听到了吗?!”严怀宁高声喝道,“束手就擒吧!你们已经没有生路了!” 这一刻的文武百官和全程百姓异常团结,保持着统一战线,纷纷附和着严怀宁的话。 “北楚酷吏之首,今日终于要伏法了,可真是大快人心!” “没想到威风凛凛的郁大人也是一个贪生怕死之辈,知道我们来了,连面都不敢露了哈哈哈哈……” “严大人说的对!郁淮!不要再做无畏的挣扎了!快出来受死吧!” “你们已经没有生路了!” …… “娘子。”郁淮涩然道,“该走了……” 卫帆然极力从不舍中挣脱,一把抹尽眼泪,看着郁敉的眼睛,郑重叮嘱道,“阿敉,平凡庸碌都没有关系,听懂了吗?爹娘只要你自在逍遥,平安顺遂……” “走到今日这步,是我们自己自作自受,是我们自己咎由自取,你记住了,你爹娘那是死有余辜!那是天理昭然,命该如此……” “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不要报仇,更不要有恨,一定要开心快乐地长大……” 卫帆然声音哽咽着,“孩子,忘了我们吧……” “爹娘已经没有生路了,但是你还有……” 没有生路了…… 那是卫帆然留给自己的最后一句话…… 多么相似的场景啊,同样是这群正义昭彰的文武百官,同样在世间无立足之地,死亡一样是众望所归,万民欢呼…… 某一瞬间,郁迩像是回到了十年前,那夜的场景在梦中时常上演,久驱不散,直至凝成一道刻骨铭心的疤,和自己融为一体…… 没有生路了。 真的没有了吗? 第98章 破灭(六):光明 似是终于观赏够了,褚湛大发慈悲似的招了招手,想要将二人处决了,悠悠道,“来人……” “放了他们。” 那一抹清雅温润的声线响起,不疾不徐打断了褚湛方要脱口的话,众人循声望去,霎那间全场陷入了死一般的静寂,地面落针可闻。 褚湛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细细看去面容间还有些扭曲,郁迩的话只说了一遍,但没有人敢当做没有听见,锦袍下的拳头紧紧攥着,隐约可见血管,却没有再憋出一个字。 褚湛奉郁迩为上宾,又是自己的先生,往后稳固朝堂还有很长一段路,而这必然需要郁迩的襄助,他还不敢忤逆郁迩的意思…… 这段时日,沈闲之前安插在北楚朝堂的南郡举子不仅煽动了众人拥护褚湛,更是带动了无数朝臣唯郁迩马首是瞻,后来者居上,地位几乎与林弃并驾齐驱…… 于是众人缄口不言,再不敢发出方才喊打喊杀的声音,只怕因为自己立场没有站对,而被官场同僚排挤…… 楚望述抬眸,遥遥瞥了郁迩一眼,那人背着光,指节搭在石柱上,明显心不在焉,烈日映照下投射下的阴影笼罩在身前,一派幽深阴鸷…… 静默片刻,楚望述回首,作了个手势,乌压压的镇远军瞬时整齐划一排成两列,空出了中间宽敞的道路。 局势变幻得突然,褚承下意识屏住了呼吸,难以置信地瞠圆了目,怎么会,还有机会活下去吗? 死没有什么可惧的,他也做好了和褚淀命丧于此的准备,若是如此,他和褚淀之间盘曲纠葛的一生,就要以这样含糊不清而又仓促草率的结局结束了…… 难免不甘…… 镇远军的阵势太大,林弃蓦然惊醒了,厉声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私放叛臣贼子……,顾将军,你可还记得谁是君?是不是太过于目中无人了些……” 话落,周遭原本便压抑的气氛瞬时拉得更紧,只听见楚望述懒懒哂笑了一声,顺着林弃的话似的,看向褚湛,悠悠道,“那,七殿下以为如何呢?” “……”褚湛面部微微抽搐,随后他听见了自己的声音,“……放了他们。” 这几个字似乎是从咬紧ᴊsɢ的牙关中挤出来的,放虎归山,褚湛心里都在滴血,却没有其他选择。 “逝者已矣,新皇即将登基,北楚正是百废待兴之时,理应大赦天下,积善修德,以求祥瑞。” 褚湛深吸了一口气,定声道,“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褚承,本殿今日放过你们,但是你听好了,从今往后,你与褚淀两人终生不可再踏入北楚半步,否则立斩无赦,绝不留情!” 尘埃落定。 褚承看向郁迩的方向,却不知那人什么时候不见了,烈日如焰毒辣,从这个角度正巧迎面望去,双目都被猛烈的光线灼得睁不开了,本该是处于暴晒之中,然而心底却只觉被暖洋席卷全身…… 即将要离开这片生养的故土了,然而褚承心中却无半分难舍,出乎意料的,这十余年来前所未有的轻松萦绕心海…… 仿若新生…… 楚望述看向墙角的两人,默了一会,轻声道,“五殿下,可以走了……” ~~ 城楼高地,风声猎猎。 郁迩一袭水墨色青竹广袍,悠然伫立着,面色讳然,无限情愫都隐秘在那一双习惯了不露声色的眼眸中。 垂眼望去,苍凉孤寂的宫道之上,褚承正背着褚淀费力走着,或许是身体尚且虚弱的缘故,褚承显得有些力不从心,背脊佝偻着,步子也是摇摇晃晃,看得出来体力接近极限,已经支撑不下去了,但他还是一直向前走着,没有半刻停歇…… 郁迩知道,褚承也是在与时间博弈,为重伤而血流不止的褚淀谋求生路…… 视线从那二人身上离开,投向远方的无限苍穹之中,踏过阴森宫道,出了北楚城门,等待他们选择的道路千千万万,且每一条都是通往不尽光明…… 命运就这样轻而易举地篡改了,只因为自己的一句话,甚至不需要有只言片语的解释,万人齐指的死囚就可以获得广袤生机…… 可是十年前呢…… 郁敉没有这么幸运,他遇不上为自己开辟生路的郁迩…… 所有的哭喊,挣扎,绝望,对抗……,始终敌不过天理二子,只能埋葬在那一场烈焰冲天的火光中…… 渡人者渡己无能…… 多么可笑…… ~~ 秦章作为西蕃世子,为了避嫌,特意挑了个离沈闲较远的位置,余光中晃见沈闲忽地迈步离开了。 路过阎遇时,两人心领神会地对视了一眼,宋映正巧瞧见了这一幕,凑了过来,“做什么呢?” 阎遇没有搭话,宋映只得悻悻换了个话题,“沈闲要去哪啊?” 这下阎遇终于偏头睨了他一眼,幽幽道,“主子指名要救的人,沈闲怎么敢让他们死……” 宋映会意点头,沈闲医术绝顶他是知道的,救个人应该不在话下,只是疑惑的是,郁先生怎会平白无故要救那两人…… 极轻的脚步声响起,楚望述已然站在了郁迩身侧,那两人已经绕过了蜿蜒的宫道,不见人影了,眼前唯余满片空茫…… 试探性地用指节勾了勾郁迩垂在袖下的掌心,清凉彻骨,带着些寒意。 “……”楚望述轻声道,“你怎么了?” 直觉郁迩如今的状态不对,楚望述顿了片刻,眼帘微垂,继续道,“要回家吗?” 掌心覆过一层温热,宛若暖流汇入四肢百骸,连带着将郁迩从空寂中抽身出来,他回握住了楚望述,十指相扣。 他忘了,自己早就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回。” 楚望述没有去过问他放过褚承和褚淀的理由,只是默默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