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烛火跳动,慕明慎回过神,看向掌事太监。 “福泰,雪还在下吗?” “回皇上,今夜阴云密布,一时怕是停不了了。”福泰颔首道。 慕明慎从窗口望出去,那天的确比往日要黑上许多。 总给人一种压得喘不过气的感觉。 收回目光,他又问:“事可都办妥了?” 福泰拱手,正要回答。 这时,殿外却突然传来一声嘶喊—— “皇上!不好了!” 慕明慎眉心一凝,看向跑近的小太监:“何事如此慌张?!” 小太监神色惊恐,像是要哭了似的:“不好了皇上,摄政王……” “摄政王带兵逼宫了!” 话音刚落,只听无数沉重整齐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响起,逐渐逼近。 慕明慎狠狠一怔,瞳孔骤然紧缩。 福泰压住心底的惊愕,忙问:“禁卫军、昭武军还有暗卫呢?” 小太监跪伏在地:“皆……皆以被摄政王控制……” 慕明慎下意识攥紧垂在身侧的双手,额上青筋都凸起. “陆怀璟!” 他竟真的敢! 小太监惶恐地看向慕明慎:“皇上,现在该怎么办?” 慕明慎深吸了口气,眼神逐渐凌厉:“事已至此,朕便等着他来。” “难不成朕还会怕他?!” 第三十一章 陆怀璟率军到议事殿外时,院中寥寥无人。 而殿门大开,唯慕明慎一人坐在那龙位之上。 像是等他很久了。 陆怀璟陡然抬起手,示意裴深带人在外等着。 裴深看着未穿甲胄的他,不免担忧:“王爷……” “无事。”陆怀璟淡淡打断他,抬步便走进了殿内。 烛光昏暗中,君臣相望。 慕明慎俯视着陆怀璟,语气寒凉:“朕当真后悔那时没杀了你。” 闻言,陆怀璟扯了下唇角。 “小皇帝,你若那时动手,如今就不会继续坐在那里了。” 慕明慎抿紧唇,眉心深深拧成一团:“朕早就和阿姐说你野心勃勃,她还为你再三辩解,甚至不惜为保你权势地位而丧命,她当真是看错了人!” 提起祝舒珣,陆怀璟的神色刹那间冷沉。 他冷寂的目光直直落在慕明慎身上:“野心勃勃?我萧家世代为臣,从未有过策反之心,我对这个皇位更是毫无肖想。” “毫无肖想?既然毫无肖想,你为何不肯将手上权势交还?!既然从未有过策反之心,你今日逼宫又是为何?!” 慕明慎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眼底布满血丝。 “自然是为了她。”陆怀璟嗓音低沉。 话落,慕明慎身形一顿,心底猛然颤了下。 但他仍强佯作着镇定:“谁?” 陆怀璟轻蔑地笑了下:“小皇帝,之前一年你瞒过我便算了,如今事情已然暴露,你还觉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能瞒天过海吗?” “我说的她,是你的长姐,是我的妻子,是北昭的公主——祝舒珣。” 慕明慎僵在原地,喉间像被什么堵着,好不容易才将话挤出嗓间:“阿姐已经死了,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好啊,那我便将话说的再明白些。”陆怀璟抬步走向他,手也缓缓覆上了腰间佩剑的剑柄,“我说的她,是一年前分明没了气息,却不知为何没有死的长公主。” “是半月前花灯节被我在梅园偶然撞见,自称云昭的女子。也是今日你趁我进宫,派暗卫将她从摄政王府带走的那个女子……这样说,皇上可听明白了?” 话落那刹,陆怀璟将剑刃紧贴在了慕明慎的脖颈上。 不过半天光景,这个殿中再次出现了这样的场景。 可君臣二人却是调换过来。 慕明慎迎着陆怀璟墨般的双眼,沉了语气,咬重字音。 “阿姐已经死了,遗身被葬在皇陵之下,满朝文武亲眼所见。” 言罢,又是一阵沉默。 陆怀璟什么都没说,倏然就收起了剑。 慕明慎眉心紧凝,不明所以,但心底还是抱着侥幸正要松口气。 然而下一瞬,那把剑就直直指向了他的心口。 陆怀璟的脸隐在阴影中,神色难辨。 “无妨,反正……长公主绝不会看着皇上就这样死掉的,对吧?” 慕明慎胸口一凉,不安袭遍全身。 却仍咬紧牙关只言不发。 陆怀璟眸色微暗,握着剑柄的手一紧,利刃瞬间划破了慕明慎的衣衫。 就在这时,穆静中倏尔传来喝声—— “住手!” 第三十二章 一年前。 饮下毒药的那一刻,祝舒珣是决绝赴死的。 她想,能用自己的这条命护住慕明慎的皇位,护住陆怀璟的权势,护住北昭子民平安幸福,很值得。 所以她从未想过自己还能再次醒来。 睁开双眼看见熟悉的宫殿时,祝舒珣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但四肢百骸里残留的蚀骨痛意又在清楚地告诉她,这不是梦,她是真的醒来了。 回过神后,祝舒珣捂着刺痛的头强撑着从床榻上坐起。 耳边突然响起什么摔碎在地上的声音。 她转头望去,只见慕明慎怔楞地站在不远处,眼眶一瞬红起。 “阿姐!” “阿慎……?” 慕明慎自登基后便很少哭过,但那天,他抱着祝舒珣哭了很久,直到哭到喘不过气才堪堪停止。 后来才知道,那瓶毒药虽色味都与乌头之毒毫无分别,但其实并不是。 而是先帝从前找太医秘制的假死药。 先帝太了解祝舒珣的性格,虽在临终前做好了万全之策,却终究还是有什么他没能预料到的事情发生,所以将这假死药交给了掌事太监福泰。 宫变之前,得知祝舒珣想要毒药,福泰便将那乌头换成了假死药。 如此,还能保全最后一命。 阴差阳错,三年前,慕家姐弟因陆怀璟的及时赶到而渡过了宫变之难。 三年后,祝舒珣却因为慕明慎与陆怀璟的隔阂而饮下此毒。 而她在饮下假死药醒来之后,体内余毒竟无故皆除,就连太医都无法究其原因,只能说是上天眷顾。 但这一切都不在祝舒珣的计划之中。 分明捡回了一条命,可她却陷入了无尽的茫然—— 自己没死,陆怀璟和慕明慎定还要争个你死我活,到那时她又该如何? 难不成再死一次吗? 就在这时,慕明慎却对她说:“阿姐,你离开皇宫吧。” 祝舒珣不明所以。 慕明慎就拉着她的手,放缓了语气慢慢道:“如今宫中只有我、福泰还有常太医知道你还没死,他们不会说出去,不如便让天下人都以为你死了,这样……你就不用再被长公主的身份给束住,可以去过你想过的那种平凡幸福的日子。” “而我……阿姐,我已经长大了,不需要你再拼尽一切来护着我了。况且如今你的死也让陆怀璟言明,他会如你所愿继续护着我和北昭,所以你不需要担心。” “比起想要阿姐一直在我身边,我更希望……能看到阿姐的笑。” 之后,慕明慎就开始打点一切,准备护送她出宫。 但那日,祝舒珣却无意间听到了江染眠与慕明慎说的话。 她说:陆怀璟六岁时便与祝舒珣在梅园见过一次,那时祝舒珣自称江染眠,所以陆怀璟之后才一直认错了人。 她说:陆怀璟深爱的人一直都是祝舒珣,成婚之前是她,成婚之后也是她,只是诸多的误会让陆怀璟不敢面对自己的心。 她说:如今陆怀璟悔恨不已,自知不能弥补什么,但还是希望慕明慎可以收回那道祝舒珣与他和离的圣旨,以成全有情人。 而后,祝舒珣便看到了那瓢泼大雨中,跪在议事殿外的陆怀璟。 她从没见过那样狼狈,那样颓丧的他。 陆怀璟在雨中跪了多久,祝舒珣便躲在廊檐后看着他哭了多久。 她以为他们之间的错是从三年前开始的,不想,原来竟是从一开始便就都错了。 但太晚了,真相来的都太晚了。 祝舒珣在那个雨天流干了所有的眼泪,然后她走进殿内找到了慕明慎。 她眼眶通红,声音微哑,但语气却如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