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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司程脸上的伤还没好,秋天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到眉角的伤疤上,兀的有些痛。

他眺望着山头,想起上次在这里遇见叶舒言。

她那时候叫他陪她来祭拜父亲,可他却说没空。

结果第二天却被她撞见陪蓝染来祭拜一个远方堂兄。

他当时的心眼可真够大的,竟然连两人葬在一个墓园都没注意。

思绪就这样飘着,消防队的救援车近了。

刚驶过来,厉司程就看见了上头叶舒言的遗照。

他额尖上的青筋暴起,手也紧握成拳,他红着眼质问陆父陆母:“为什么要开这种玩笑?”

陆父将陆母拉到身后,“我从小时教你这样跟爸妈说话的?”

厉司程不语,往日沉稳的一双眼,此刻好似能冒出火来。

陆父气不过,抬起手掌狠狠朝着厉司程的脸上扇去——

第23章

陵园内安静又肃穆,微风拂过时,树梢上的叶子沙沙作响。

扇在厉司程脸上的巴掌是极响的,但顷刻间就被沙沙的树叶声和消防车的声音掩盖了过去。

厉司程偏过头,眼底满是悲戚。

那些刻意被忽略掉的记忆涌上脑海。

他痛苦的捂住头,难以自抑的后退两步,靠在道路一旁的树上。

心底里那些被压抑已久的痛苦又翻涌上来,快要将他淹没。

林母抱着骨灰盒下车,目不斜视的从厉司程身边走过。

厉司程伸出手,一个等字卡在喉咙里半天,也没有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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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漾路过时,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都会过去的。”

“过去个屁!”厉司程挥开他的手,猛的冲到最前方的林母面前,抢过她手里的骨灰盒。

众人俱是一惊,脸色各异的看着他。

“不准下葬。”厉司程低声轻语,双手紧紧将盒子贴在胸前。

林母颤颤巍巍的捂住心脏:“那是我女儿!”

厉司程置若罔闻的看着骨灰盒,不发一语。

“那是我女儿……”林母走上前,红着眼伸手从男人的怀里去抢。

可一个年过七旬的老妪,怎么可能抢的过孔武有力的壮年男人。

厉司程甚至都不用使劲,林母也不可能从他的手里拿走叶舒言的骨灰盒。

可他不能。

厉司程抱着盒子跪下,背脊挺得笔直,声音却无比沙哑:“不下葬好不好。”

陆父陆母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带他来会是这样一个场景。

陆父咬着牙:“你这个逆子,你睁开眼看看,她死了啊!”

厉司程低着头,沉默不语。

偌大的一群人和一个人僵持起来。

葬礼无法继续,林母急的直掉眼泪。

沈漾看不下去了,他对着二队的队员们做了个手势。

队员了然,几人眼神交流过后,沈漾悄悄绕到厉司程身后将人打晕,消防的队友们将厉司程扶起。

林母见状,赶紧擦掉眼泪,将叶舒言的骨灰盒从厉司程的怀里拿出来,放进之前就备好的墓里。

万事俱备之后,开始下葬。

林母怔怔的看着女儿的墓被封好,墓碑被立起。

她的眼泪早就已经哭干了。

如今整个林家,只剩下了她这一个人……

沈漾挠了挠头,走到林母面前:“我们会和陆队一样,以后会代替与林医生照陆您。”

身后的消防员们纷纷符合:“对!伯母您放心,我们肯定会好好照陆您!”

林母苦笑一声应下,众人又站在墓碑前说了几句,才一起离开。

厉司程醒过来时,太阳已经落山。

他猛的坐起来,才发现自己躺在家里的床上,身边坐着蓝染。

想也不用想,肯定是陆家二老她叫来守着,生怕厉司程受刺激出意外。

这时,厉司程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蓝染立即出声制止他:“来不及了,叶舒言已经下葬了。”

厉司程动作一顿。

“你这样困住自己,是因为爱她吗?”蓝染看着他的背影,轻声问道。

厉司程转过身来,深邃的眼睛里闪过威胁:“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轮不到你来问。”

“我知道,叶舒言从火场里救出来的那个女孩遇见了你,你把这当成……”

“你懂什么!”

蓝染话还没说完,就被厉司程的怒吼身打断。

她深吸气,直视着男人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那是愧疚那不是爱,我再告诉你一遍,叶舒言死了,你眼里所谓的叶舒言,都只是你的幻觉!”

厉司程的冷眼回望她:“说够了没有。”

“没有,要是你再一意孤行……”蓝染苦口婆心的劝说。

不料厉司程再次打断:“那又怎么样?我早就知道她是我的幻觉,就算是幻觉我也要留住她!”

第24章

陆家卧室内一片沉寂。

蓝染难以置信的看着厉司程:“你说什么?”

“我说就算那是幻觉,我也心甘情愿。”男人毫不在意的再次重复一遍。

从第一次在病房里,听见叶舒言的声音,看见叶舒言从门外走进来开始,他就知道是幻觉。

上回蓝染来提醒完离开之后,他明知那是幻觉,却仍旧选择踏入深渊。

他刻意遗忘那场火灾。

刻意封存火灾里那个小女孩向她求救的细节。

人总是拥有无限劣根性,稍微放纵,平日里苦苦坚持的底线就会欲望吞没。

厉司程自认救下了不少人,为什么命运要这么对待他。

在他刚刚知道自己已经爱上叶舒言时,就无情的夺走她的生命。

凭什么?如果当时不救那个小孩就好了。

厉司程自私的想。

所以他明知那是自己的幻想,也心甘情愿的往里跳。

“你知道这样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吗?”蓝染攥紧了双手,眼角微红。

陷入幻觉,会导致人患上精神分裂症,抑郁症等一系列精神上的疾病。

每一种都会把人折磨成疯子,这不是一个人的悲剧,这是一个家庭的悲剧。

“无所谓。”

厉司程走到蓝染面前,伸出手请人的样子:“你走吧。”

蓝染抬头看着他,男人脸颊凹陷,双眼无神,十几天没剪的短寸长长了不少,显得整个人憔悴又颓废。

她深吸气低声问道:“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厉司程吗?你还记得你年少时的梦想吗?”

厉司程望向门口,眸色深深,面色平静:“不重要。”

“不重要?伯父伯母多大的年纪了,你的私心该适可而止!”蓝染怒其不争的撇他一眼后下楼。

离开之前,她留下最后一句话:“我要是叶舒言,绝不会喜欢现在这个不负责任的你。”

这句话狠狠刺在厉司程心上,脑子又回想起叶舒言说的那句离婚。

“是因为不爱了所以才要离婚吗?还是……”

他的声音落在空寂的屋子里,窗外有风声传来,无人作答。

厉司程下楼,走到两人的婚纱照前,上面的叶舒言笑容灿烂。

“你之前明明那么坚定的爱我,为什么突然就说离婚?”他伸出手,轻抚照片上的人。

死去的人已经化为灰尘,没人能够得知叶舒言心中的想法。

厉司程沉思片刻,开车去了陵园。

此时夜幕已经笼罩了大地,天上黑漆漆的,没有一丝亮光。

他走到叶舒言的墓边坐下,把头枕靠在碑上。

“你有没有后悔嫁给我?”厉司程说着,拿出结婚时两人买的戒指。

他常年训练,指骨又粗了不少,当年的婚戒早就已经带不上了。

厉司程苦笑着,泪如雨下:“他们戳破了我的幻想,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世界上最痛苦最无力的事情就是生离死别。

厉司程的心如同撕裂一般,痛不欲生。

靠在墓碑前坐了一夜。

第二天天际微亮时,

他下山,看见父母的车停在自己的车旁边。

厉司程走到车窗前看了眼,蓝染躺在驾驶位,陆父陆母坐在后座,互相依偎在一起补眠。

他的心猛的被蛰了一下,绵密的痛蔓延到四肢百骸。

爸妈都上了年纪,这段假期是他最后的放纵。

厉司程回头看向背后的墓群,在心里轻声和叶舒言道别。

他说:“老婆,时间很快,我们总会再见的。”

第25章

建林市陵园外,太阳爬上山头。

厉司程看完日出后,才抬手,轻轻敲响了蓝染的车窗。

蓝染警惕的惊醒过来,看外面是厉司程后才放下心来。

她按下车窗,男人沉稳的声音传来。

“去副驾睡,我送你们回去。”

蓝染诧异的看着他,敏锐的感觉到了厉司程身上的变化。

自从叶舒言去世后,他就一心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关心别人。

“下车。”厉司程小声催促。

蓝染轻手轻脚的下车坐上副驾驶,厉司程上车拉上前座和后座的隔板,避免吵醒两位老人。

“队里的情况怎么样?”他轻声问。

“正常。”蓝染轻揉太阳穴,缓解身上的疲惫。

厉司程剑眉一拧:“上次的事故报告出来了吗?抚恤金有没有发下去?”

蓝染微愣,疑惑的看着眼前开车的男人:“这些事等你正式归队了再说,你现在……”

“有什么话可以直说。”厉司程目光直视前方神情专注开车。

蓝染犹豫,她有些担心问叶舒言的事情会再次伤到厉司程。

于是最后只问了一句:“你准备什么时候回队里销假。”

“今天。”

听着厉司程的回答,蓝染点了点头。

这样也好,回到队里,忙碌起来,时间是伤痛最好的良药。

至于训练和救援,到时候做个评估,确定了他的心理状态之后,队里才会下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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