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小山,”沈老从房间走出来,笑眯眯锁上门,“今晚你们廷征伯伯有小型演出,要跟我去凑热闹吗?” “我就不去了,我怕我明天成黑白照片,上香的那种。”辰山没精打采地裹紧了自己的小毯子,回屋睡觉了。 “你呢?”沈老戴上了新的报童帽,冲赵予安努了努嘴。 赵予安笑了,熟稔的挽起沈老的胳膊,“出发!” 两小时后,两人来到一处小型广场,这里是一个旅游景点,人头攒动,却更商业化。 叫卖的商贩,嘈杂的广播,各种动漫人物的cos、漫威英雄…… 看的人眼花缭乱,而黄廷征的表演只是偌大广场上小小的一环,灰扑扑的花棚、不起眼的中年人。 却在第一下击打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很多年以后,赵予安依然无法准确描述出,自己第一次看到传说中、朗陵最负盛名的铁树银花时,那一刻内心的震撼和感动。 那些漫天的华彩,被一次次击向夜空。一捧火花冲天而起,另一捧接踵而至,花棒中滚烫炙热的铁汁,在冲向棚顶的柳枝顶部后,迅速迸发开来,化为道道璀璨的金线,光彩夺目,铁花又将花棚顶端的鞭炮点燃—— 一时间,如火山喷发,汹涌澎湃,又似两军激战,流光溢彩。 它是如此朴素,又是如此富丽堂皇。 如此烂漫多姿,又是如此饱含激情。 它在一次次击打中,与天地相映成辉,骄傲的告诉每一个人—— ——我还没有输。 我衰微了,但我不会被打败。 只要没有被打败,我就永不认输。 赵予安无意识的绞着自己丑陋的双手,为了一种自己都不知道的原因。 怔怔落下泪来。 翌日清晨。 何纪州在河边散步,踱着步子经过黄家小院,又顺着河畔,瞧见了赵予安。 小姑娘正坐在河畔的大石上,拿着一把小剪刀,在一张白纸上费劲儿的剪着。 剪纸是细致活儿,用的是巧劲儿,非常考验手指的灵活,何纪州虽然有点老花眼,但依然能看出她的手指并不灵巧,甚至微微有点笨拙。 “你的手指已经不适合做这些了。”他观察了许久,还是忍不住提醒道。 赵予安手指一颤,攥紧了手里的剪刀,又松开。 “您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她耸了耸肩,故作轻松。
但心里有一处,还是被戳了个血淋淋的窟窿,就像那个脍炙人口的神话故事,没了心的比干一头蓬乱白发,跌跌撞撞逢人便问:人无心如何?如何? ——会死。自己清楚,和一次次从别人口中听到被证实,那种感觉始终是不一样的。 何纪州看了她半晌,小姑娘额头上汗珠亮晶晶的,嘴唇发白,眉目低垂,不忍道: “有句俗话说得好,上帝为你关上了一扇门,总会为你打开另一扇窗。” 显然没有被这句鸡汤安慰到,赵予安木木开口:“可如果我住在高层,从窗外爬出去,那不就摔个稀巴烂了吗?” 何纪州听出了她的不服气,却不以为意忤了仵拐杖道:“人生不止一个选择,这条路走不通了,换一条走下去也未尝不可,重要的是懂得变通。” 河边的黄廷征直起腰,他大早上摸了些螺狮,正打算回院里喂宝贝鸡,看到何纪州很尊重的打了个招呼,显然两人相识。 “小黄,你不是缺个徒弟吗?”他饶有深意地指着赵予安推销道:“我看小姑娘可以。” 和赵予安不同,黄廷征与何纪州当了这么多年的邻居,显然更了解何老爷子的为人处世——他不轻易开口,一开口皆有用意。 想到这里,他的圆脸上严肃了起来,开始认真审视赵予安。 ——瘦不拉几、四肢纤细,一看就没啥力气;皮肤跟奶豆腐似的,人也娇滴滴,能吃的了那个苦?再说这项技艺从来没有女子传承这么一说。 自古以来,女性给人根深蒂固的印象,普遍是柔弱、需要被照顾的,是娇气、需要被呵护的,她们天生在体能和耐力上就不如男人,不然,为什么大部分体力工作都是男人胜任,当年师傅选择他当传承人而不是师姐黄施呢? 赵予安被黄廷征打量的有点不好意思,但灵光乍现,却忽然明白了何纪州的意思: 剪纸极考验手指的灵敏的耐力,差之毫厘失之千里。而打铁花却更看重手腕、手臂的技巧,还有整体的体力,只要肯吃苦,她在其他方面完全有可能通过后天练习,勤能补拙。 原来老爷子说的是“懂得变通”是这个意思。 ……她的眼睛亮了亮。 “她就算了。”陆赢川走过来,对何纪州低语了几句,老爷子点点头,先回去了。 陆赢川瞥了眼赵予安,皱眉道:“她不适合。” 赵予安有多怕火,他心里是清楚的。 不然也不会至今做饭只敢用电煮锅。 却不知他皱眉的表情落在赵予安眼中,却变成了另一种意义。 犹如一盆冷水,将她刚冒热气的希望浇了个透心凉,只是一小会儿,赵予安小脸上最后一丝血色就褪了个干干净净。 “陆赢川,”她喉咙有些干,一步步逼近:“你看不起我? “你不相信我能做到?” 赵予安扯住他的衣领质问,他那么高,她高昂着头也才堪堪到他的下巴尖。 陆赢川的下颌线条俊美硬朗,下巴上有淡淡的青色胡渣,他有着天生的红唇,偏薄,唇形极美,微微上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