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了口气试图压下,可还是没忍住抬声:“我对她从来都不是爱!” 闻言,江染眠的神色仍没有半分波澜:“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陆文烨的声音像快要融化的冰,有颗粒在摩擦着喉咙,“况且她对我也不是爱,她是为了北昭和祝明慎才会嫁给我,这段姻缘……本就是错的!” 不料,话音刚落,江染眠倏然就冲到了他面前。 她红着眼直视着他:“谁说她不爱你?” “若是她不爱你,她为何要牺牲自己来保全你的地位?若是她不爱你,她为何要因你一句话就放弃了三书六礼、凤冠霞帔?!” “文烨,若是你这三年有一次仔细地看过她的眼睛,也该发现……” “那里面皆是对你深切却不能言的爱!” 第十八章 江染眠激动的声音在空寂的院子中回荡。 陆文烨瞬间僵了身子,只觉心里有什么东西密密麻麻地蔓延上来。 他蜷紧手指,压着语调平缓:“她是为了祝明慎和这个江山,那日你不是也听到,是她亲口承认的吗?” 闻言,江染眠怔了怔。 但很快便反应过来,陆文烨说的那日,是她回京后第一次来找祝云姝的那天。 她双眉微蹙:“那天……你听到了?” 陆文烨没有应声,但是默认。 江染眠的眼睛红的像滴血,她一字一句:“那后面的话,你为何没听到?” “什么?”陆文烨拧紧眉目。 “我看的出她在说谎。”江染眠咽下喉间涩意,“她在说是为了祝明慎和北昭才会嫁给你时,一眼都不敢直视我,她从小一说慌便是这样。” 陆文烨的心毫无防备地狠狠一痛。 而与此同时,他的眼前转瞬即逝过一抹画面。 说谎时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他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神情,可怎么都想不起来。 陆文烨也没有再细想,因他胸腔此刻好像堵了块石头,窒息得四肢都有些发麻。 祝云姝……倾心于自己? 可成婚三年,她丝毫没有表露过,他便也当真以为她就是有目的嫁给自己。 然而就算她喜欢他…… 陆文烨强压下瞳孔深处的阴云骇浪:“但在我与她成婚前,她就知道我喜欢的人是你。” “自那年花灯节、在玄武街梅园与你匆匆一面后,我便一直记着你,数年后你我重逢,我的感情便更加清晰——我喜欢的人是你。” 如此真挚的话语,饶是任何一个女子听了都会莞尔羞赧。 可江染眠的脸色却是瞬间泛白。 她看向陆文烨的眼眸里满是茫然和疑惑:“什么花灯节?你我初次相见不是十岁那年在皇宫吗?” 陆文烨眉心深深拧在了一起:“你不记得了?那年我尚且七岁,你应该是六岁,就在玄武街的梅园里,我问你是谁,你说你是江将军的长女,还给我看了你的腰牌” “你很想要一枝红梅,是我帮你摘的,后来我们便被看守梅园的人追了两条街。这些,你都不记得了?” 但陆文烨越说,江染眠的神色就越迷茫。 她定定地看着他:“十岁之前,我从未在京城里过过花灯节……” 不,是有一次的,就是六岁那年。 而那天,祝云姝说想去宫外的梅园看看,恳求了她很久终是与她互相换了衣服。 然后,江染眠替祝云姝留在宫中,而祝云姝则是拿着江府的腰牌独自出了宫。 那么陆文烨遇见的那个人…… 江染眠深吸了口气,缓缓冷静下来,才重新对上他漆黑复杂的目光:“文烨,你遇见的那个人不是我。” 陆文烨的神色有一瞬间的僵硬,脑子里一团乱麻。 不知为何,他直觉江染眠紧接着要说的话,会颠覆什么。 “那是谁?” 沉默中,只听她嗓音微哑:“是云姝。” “那年花灯节她与我换了衣衫偷溜出宫,所以你遇见的人不是我,是假扮我的祝云姝。” 第十九章 刹那间,陆文烨如遭雷击。 他的脸色一寸一寸的白了下去,赤红的双眼里满是绝望。 男人的声音嘶哑狠厉,每个字似乎都是从他的身体里挤出来的,带着剥皮抽骨的疼:“不可能……这不可能!” 望着陆文烨破碎空洞的眼神,江染眠心里苦涩蔓延成海。 但她还是佯作镇定道:“你知道我也倾心于你,如果那个人是我,我不会不承认……可是那不是我,我必须要把真相告诉你。” “那年花灯节你在梅园遇见的人,真的是云姝。” 话落,良久寂静。 江染眠已然不敢去看陆文烨的神色。 正要别开眼时,他却倏地开口,声音极轻: “所以,我寻错了人……也爱错了人?” 这话刺得江染眠的心狠狠一疼,如同万箭穿心! 但陆文烨的感觉不会比她好多少。 江染眠有些不忍,但终究还是点头:“……是。” 或许是他们彼此的两情相悦让他以为她也记得当年的事,所以十几年来从未提起过。 不想,这数年来的缄口不言,竟酿成了这么大的错! 原来从一开始,就错了。 若是祝云姝没有假扮江染眠…… 若是陆文烨再早些被父亲带进宫中…… 若是那日陆文烨在客堂外再多待片刻,听见之后的谈话…… 若是昨夜祝云姝跑出王府,陆文烨能上前为她撑一把伞…… 若是最后一面时陆文烨没有口是心非…… 那个原本受尽了万千宠爱的公主,是不是就不会孑然一身地在房中饮下毒药? 陆文烨的嗓子中发出极其悲痛的一声呜咽。 他的舌头被牙齿无法控制的战栗咬得鲜血直流,心底的悔恨和恐慌像清水里的一滴墨,晕散的越来越多。 “祝云姝……祝云姝!” 曾经,人人都以为是她亏欠了自己。 如今才后知后觉,原来是人人都亏欠了她! 祝明慎在登基之后,自以为庇护着祝云姝,所以心安理得地想将她的姻缘作为扳倒陆文烨的一枚旗子,却不想祝云姝用命来护着她的皇位。 江染眠虽从没怨过祝云姝,却也以为是她占去了本该属于自己的位置,然而结果,却是她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夺走了本该属于祝云姝的,陆文烨的爱。 而陆文烨以为她嫁给自己只是为了牵制他,为了祝明慎和这北昭的江山,以为她因为一己之私就害得他不能和心爱之人相携到老,所以成婚三年疏离冷淡,竟是一次都没喊过她的闺名。 最后才发现,他此生所求,其实早已在身边! 陆文烨如坠深渊,悲伤和痛苦全都哽在了喉咙。 突然,他猛地起身向院外跑去。 可刚跑了两步,他又倏然停住脚,苍凉的眸子里悲寂而痛楚。 祝云姝已经死了,自己要去哪里找她? 不知这样站了多久,陆文烨的贴身侍卫裴深走进院子。 他拱手颔首:“王爷,皇上昭告天下:长公主薨逝,举国守孝三月。王府是现在就着手挂白幔设祭台吗?” 陆文烨无神的双眸又过了片刻才逐渐清明。 他语调平稳,目光沉静,但周身却散发着一股死寂:“挂,但不是白幔。” “挂红幔。” 第二十章 自祝云姝丧期开始,陆文烨在议事殿外跪了几天,摄政王府的红幔就挂了几天。 人人都议论说,摄政王因为长公主的死疯了,不然怎么把整个王府都布置成大红喜事的模样? 但也有人说,陆文烨之所以在祝云姝薨逝之后布满红幔,是为了弥补三年前俩人成婚时未能完成的大婚。 祝明慎不知道旁人都在怎么讨论,他只知道陆文烨怕不是真的疯了。 每日早朝后陆文烨便跪在议事殿外求他收回圣旨,他一日不收回,陆文烨便跪一日;他半月不收回,陆文烨就跪半月。 如今整月都将过去,陆文烨还是不肯放弃,仍跪在议事殿外。 刚开始,祝明慎尚不明了陆文烨为何像是一夜之间变了个人,竟这般执着于和祝云姝的姻缘。 后来江染眠将前因后果讲给了他听,他便是真的打定主意不会收回圣旨。 陆文烨一步错步步错,祝云姝的死虽不是他亲手造成的,但和他也脱不了关系。 凭什么他还想死后能和她葬在一起? 祝明慎将话说到了尽头,以为陆文烨坚持不了几天就会放弃。 却不想,这一跪,就是一个月。 就连春初的暴雨天,他都坚持跪在雨中,任凭劝说都不肯离开。 江染眠来劝过陆文烨几次,但都没用,他双眼空洞的模样就好像被人抽走了灵魂,谁的话都听不见。 别说是祝明慎和江染眠,怕是就算祝云姝还活着,都不会相信这狼狈模样的人会是陆文烨。 后来江染眠便不来了。 因为每次看到陆文烨为了祝云姝而那般坚韧的神色,她就会觉得内心一阵滞痛。 不是嫉妒,更不是恨,她只是觉得难过。 至少……在当年,陆文烨没有为过她而求着取消婚约。 与祝云姝的死无关,与陆文烨爱错了人也无关,自三年前他们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