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将军府,一个都活不成。” 第6章 天空忽的飘起了雪。 姜云昭豁然转身,寒声道:“关门!” 纷扬雪花中,我只觉得姜云昭比冬雪更冷。 我看着祖母急急伸出手,拼命握住他大氅的一角,声声哀切:“云昭!” 可姜云昭只是大步往前走,衣角带着她祖母踉跄一步,而后重重跪倒在地! 我瞬间眼眶赤红:“祖母!” 我看着祖母的白发散落在脸侧,那狼狈模样,心脏如同撕裂。 我的祖母曾上场杀敌,受百姓爱戴,降服过烈马斩杀过敌将,她本该颐养天年。 如今却历经难堪,只为给我求一线生机! 我紧紧咬唇,只觉得喉间生刺,疼得我说不出话来。 这时,将军府下人冲过来扶住她,悲愤道:“老太君,他们……怎能如此!” 我看着祖母缓缓起身,手掌却紧紧握住下人的手。 “走,送我入宫,我要面圣!” 可我分明看见,她拄拐的手在颤,嘴唇也紧的发白。 我狠狠别开头,看着姜云昭从未回头的背影,心脏发疼。 曾几何时,姜云昭与我相对而立时,眼中尽是温和。 “晚晚,无论何时,只要你开口,我定会护你周全。” 可后来,他清凌的站在宫道上,朝我拱手行礼,语调讽刺。 “娘娘独揽大权妄图胜过陛下,微臣怎敢当得起您这一句表哥?” “还请娘娘日后与微臣断绝往来,祝您大展宏图,得偿所愿!” 姜云昭果真言出必行,自那日起,他同我,再无往来。 人人都认定我错了,我可以认,可却绝不能任由这份苦果由至亲之人承受! 我骤然转身,朝着疾驰而去的马车追了过去。 可我却还是晚了一步,等我到时,祖母已经进了养心殿。 我只能快步走进,却见魏隐南淡漠的看着祖母。 “老太君无诏入宫,可有何事?” 我心尖一阵刺痛,为他的明知故问,也为他的刻意刁难。 明明他少时住在将军府,祖母对他照顾的无微不至,他也曾唤一声‘祖母’。 可如今……他端坐王台,既无寒暄,也无赐座。 我的祖母就那样站着,疼的身体发颤也被他漠视。 我不敢再看,耳畔也响起祖母小心翼翼的声音。 “陛下,娘娘一定是受困才会失去音讯,还请陛下派兵增援。” 魏隐南哂笑一声:“受困?皇后战无不胜,何人能困住她?” 我听见此言,不由自嘲一笑。 战无不胜?我受过的伤在太医院案头叠成数摞,可这么久了,他从未发现过。 我祖母一怔,旋即开口:“陛下,娘娘与您,毕竟是结发夫妻。” “每月家书报平安亦是她的习惯,可……” 魏隐南冷冷打断她:“够了。” “朕只知道,身为将军,她仗着军功谋夺兵权,收留伤残收买军心。” “身为皇后,她善妒阴狠,后宫嫔妃谁提起她不是战战兢兢?” “为将不忠,为后不慈,若是能重来,朕绝不会择她为后!” 这一刻,我只觉得一股痛意从胸腔猛地炸开,转瞬逸散到随即溢到四肢百骸。 原来,将三万将士并入楚家军,由将军府负责粮饷减轻国库压力是谋夺兵权。 让楚家军老有所依是收买军心,为他肃清后宫是善妒阴狠…… 原来,魏隐南早已后悔当初。 我祖母似乎也愣住了,只是一瞬,眼中便带了泪。 无数辩解终究化作叹息,祖母深深垂下头颅,声音越发卑微。 “老身斗胆,求陛下看在当年那句‘祖母’的份上,派兵增援!” 魏隐南却脸色愈冷:“您也说了,那是曾经!” 我被他语气里的绝情震的心脏发颤。 可下一刻,祖母竟在我眼前缓缓跪下,额头扣地。 “只要陛下成全,将军府的一切权利老身尽数交出,告老还乡!” 空气倏然寂静,我却泪盈满眶。 我守了那么久的家国,究竟都得到了什么—— 魏隐南却冷声开口:“皇后睚眦必报,若她归来,定要计较今日之事,您要朕如何信您这句告老还乡?” 他看着满身颓然的老人,缓缓开口:“朕记得,将军府还有个未长成的遗腹子?” 我瞳孔一缩,祖母也倏然抬头。 魏隐南看着窗外枯死的枝丫,慢慢开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天寒地冻,即日起,老太君便安心呆在府中,颐养天年吧。” “来人!派御林军护送老太君回府!” 第7章 大殿内,如死一般寂静。 我看着祖母撑着拐杖颤颤起身,垂眸答道:“老身,遵旨。” 走时,她目光直直看着魏隐南,良久后才重重吐出一口气:“陛下,真是长大了。” 魏隐南眉心微蹙,却再没出声。 我也深深看他一眼,转身追上祖母。 殿门开,谢为宁和姜云昭就站在殿外,我不由一顿。 却见祖母看见两人,短暂愣神后却是苍凉一笑:“好好好啊。” 她看着巍峨的皇宫,目露悲哀:“这偌大皇城,至高皇权,果真无情!” 拐杖重重杵在地上,我祖母声声寒厉:“谢丞相枉顾救命之恩,姜少爷不念少时旧情,一个忘恩负义,一个狼心狗肺,老身算是见识了!” 此话一出,谢为宁与姜云昭脸色难看至极。 祖母没再管他们,拾阶而下。 谢为宁带着怒意的声音响起:“韩惜雪所做违背天理,我等替天行道,有何不可!” 我跟在祖母身侧,看着她自顾前走,看着她浑浊的眼里滚出热泪。 茫茫风雪中,我的祖母身侧无竟一人搀扶。 这一刻,悔意啃噬心脏。 魏隐南道悔,我又何尝不悔! 悔深情错付,更悔忠爱成空! 我不禁回头,却见谢为宁二人正转身入殿。 我脚步微顿,迟疑一瞬,便再度去了养心殿。 决不能再有伤害我楚家之事! 我刚进大殿,就听谢为宁开口:“陛下,如今三道急诏发往边疆,她一道未应,恐是拥兵自重。” 魏隐南眼神凌厉:“朕已派登州守将前往边疆,缉拿韩惜雪。” 我不由惨淡一笑。 谢为宁再度开口:“此等逆贼,就该当场格杀,以震军纪。” 一直沉默的姜云昭却出声:“她是大燕皇后,自当幽禁冷宫,永世不得出。” 我目光寸寸扫过三人,只觉得讽刺。 “可惜,你们的谋算,注定要落空了。” 一个死人,如何再死?又如何幽禁! 我不愿再待,径直走出大殿,破开层层风雪往将军府去。 只是我刚进前厅,就听见楚远洲稚嫩的声音。 “曾祖母,为何要让远洲去道观?” 我瞬间被冻住脚步。 大燕信奉三清,三清座下弟子,无通敌叛国者,不杀。 可如此一来,远洲此生,只能吃斋念经,再无领兵出征的机会。 我狠狠闭眼,耳畔响起魏隐南那句,春风吹又生…… 这的确是,唯一能保住远洲的办法。 正厅内,老人满眼不舍,却仍是强撑笑颜。 “好孩子,听曾祖母的话,好不好?” 楚远洲点头,抱住老人:“曾祖母莫要伤心,远洲听您的。” 我看着那两道相拥的身影,唇畔发颤。 是我连累了他们。 老太君将目光扫向府中亲兵,有条不紊的安排着。 “我已让账房结算工钱与身契,他会妥善处理。” “拿了钱,你们就离府,这里,我一人守着,足矣。” “道观那边跟我有些交情,他们定会收下远洲,你们今夜便动身,路上风雪重,千万小心。” 我听着她如同安排后事一般的话语,心下钝痛不已。 我朝着祖母重重跪下:“祖母,我也会跟着远洲护佑他,您且放心。” 一行人走进将军府暗道时,我忍不住下意识回头看去。 却见风雪乱舞的通道口处,祖母的身影就如同一棵青松,寸步未移。 那不知何时早已佝偻的身形,狠狠刺进我眼里,疼的我满目血丝。 马车晃晃荡荡,直到半夜才停。 亲兵抱起睡眼惺忪的楚远洲踏入道观。 我正欲跟上,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了回来。 我踉跄两步,却见正对面的三清画像正慈悯看着自己。 我恍然明白什么,退后两步,于风雪中,行了跪拜大礼。 “愿三位天尊护佑远洲平安长大。” “我楚氏一族此生无愧天地,但求天尊保住这最后一丝血脉。” 万籁俱静,谁也不知,这一夜,有人在三清前虔诚无声的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