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账内,云消雨歇。 宋芸凰睡不着。 她想着前世和裴君衍的点点滴滴,想到三年后的匈奴入侵,心底更是惶惶不安。 一片静谧中,她情不自禁出声问:“裴君衍,若是我去向父皇替你求回将军之职,让你重回军中,你觉得可好?” 三年后的战事无法避免,若是裴君衍能趁早领军,也能早些部署,或许一切能有转机。 这话落入裴君衍的耳里却是变了意味。 他声音发冷:“臣既然已经做了驸马,就绝不会再有率军之心,公主不必时时替陛下来试探。” 宋芸凰心口一刺,慌忙解释:“我没有这个意思……” “不早了,睡吧。” 裴君衍打断了她,兀自背过身去,不愿再与她交谈。 宋芸凰听着他逐渐匀称的气息,心头像是卡了石子块,又沉又闷又痛。 隔天。 宋芸凰起来时裴君衍已经不在床榻之上了。 旁边空了一团,宋芸凰的心也空落落的。 直至傍晚,裴君衍才归来。 还不等她上前去,裴君衍到她面前时却是一言不发跪了下来。 宋芸凰吓了一跳:“你这是何意?” 裴君衍沉声道:“臣想求公主一事。” “你说。”宋芸凰忙道。 “臣想求公主向陛下求一纸特赦令,赎回纤青青楼之身。” 第6章 宋芸凰恍然记起。 前世其实也是有过这么一件事的,但裴君衍并非向她求助,而是亲自去父皇面前求这一纸特赦令。 当时自己还同裴君衍大吵了一架。 现下,一切都变了又未曾变。 裴君衍依旧要给徐纤青赎身。 宋芸凰怔然许久,问:“为何?” 前世宋芸凰从未问过缘由,只从流言中得知是徐纤青怀了裴君衍的孩子,裴君衍求下特赦令后将人安置在南郊一处私宅里。 从那以后,两人的夫妻关系也就更加恶劣。 见她态度平和,裴君衍沉默片刻,还是开口解释:“纤青已有孕在身,我不想她继续流落烟柳之地。” 心口骤然收紧。 忍着刺痛,宋芸凰哽声又问:“……那孩子,是你的?” 裴君衍看了她一眼,却是问。 “公主想听什么答案?” 这话让宋芸凰的心顿时凉了一大截,她沉声道:“实话。” “不是。” 心情一时大起大落,宋芸凰忍不住继续问:“既然不是,你为何要这般帮她?” 沉默许久。 裴君衍缓声答:“徐家落罪前于我有恩,我常去栖音楼也是为了护住纤青,可她人在栖音楼我总有护不住的时候,她还是被……” 他顿了下,宋芸凰也明白过来。 “所以我才想救她出来,不愿她继续流连于那花柳之地。” 裴君衍解释完,看向宋芸凰,似乎明白她疑虑所在,语气真挚:“公主,臣与纤青之间确实清清白白。” 他的保证掷地有声。 宋芸凰心头酸意尽退,答应下来。 第二日。 宋芸凰便进宫去寻了父皇,很快便拿到了特赦令。 离开前,皇帝叫人拿来一壶美酒。 “青凰,此乃匈奴国上贡的鹿头酒,实乃佳品,你且拿一壶回去尝尝!” 宋芸凰目光落在那精致酒壶上,略有复杂之色:“匈奴国不是从不肯上贡我朝吗?” 皇帝扬眉大笑:“自从上次战败过后,匈奴国月月上贡美酒佳人,对我朝乖顺至极!” 见父皇自满神态,宋芸凰的脸色却并不好看。 迟疑许久,她还是忍不住劝道:“匈奴国狡诈,如今对我国上贡,看似求和,或许暗中则已经蓄势待发,只等卷土重来,父皇莫要轻信于他们,该时刻保持警惕。” 如果能让父皇及时清醒过来,可能亡国悲剧还能有挽回之地。 然而这话,换来的却是皇帝的勃然大怒。 “放肆!匈奴如今已被我朝打服,哪还有胆子重来?” 皇帝挥手打掉了那壶鹿头酒,怒声训斥:“你这般说辞,说到底就是想给裴君衍重新寻回军权!青凰,你嫁给那裴君衍才多久,现如今就开始吃里扒外了不成?” “儿臣不敢!” 宋芸凰当即跪下请罪,心中却莫名一片悲凉。 待出了宫。 宋芸凰拿着特赦令先去栖音楼将徐纤青赎身。 回到公主府,宋芸凰才命人安置好徐纤青,裴君衍便回来了。 公主为驸马求职反被陛下怒训之事如今已传遍了盛京,亦传进了他耳中。 裴君衍拧起眉头,冷淡警告:“匈奴之事,公主日后莫要再向陛下多提了,不过是多余之举。” 她好心劝诫,父皇不听,现下就连裴君衍也嫌她多事。 宋芸凰心头涌出无尽的委屈与酸楚。 见她不言,裴君衍也不想多说,转身踏出屋子。 裴君衍这一去。 便是直到亥时也未曾归屋。 宋芸凰心有不安,便披上外衣起身去寻他。 夜深漆黑一片。 独徐纤青的院子还亮着烛光,院门半开,徐纤青手提一盏灯笼正送裴君衍出门。 宋芸凰踏步过去,正要喊人。 却见徐纤青忽地松开了灯笼。 摇曳烛火落地。 宋芸凰就见她踮起脚尖,攀着裴君衍肩膀亲上了他的脸颊。 第7章 ——“臣与纤青之间清清白白。” 裴君衍言之凿凿的保证还言犹在耳,此刻这一幕却如闪电将那话彻底击碎。 宋芸凰僵在原地,浑身血液都凝结了。 这时,徐纤青发现了她,当即脸色一白,惶恐跪下认错。 “公主息怒!” 裴君衍猝然回头,对上宋芸凰视线,莫名有些慌乱。 徐纤青还在哭诉:“公主!刚刚是奴家一时情难自禁,公主莫要迁怒将军!公主若是不悦,奴家愿以死求公主原谅!” 宋芸凰还未说什么,徐纤青却已经兀自说到了要寻死地步。 宋芸凰攥紧手:“我还未曾说过一句话,你倒是先将话说了,好似我不怪罪都该不是了。” 徐纤青顿时脸色惨白。 裴君衍眼神复杂看了一眼徐纤青,最终还是上前,将她护在了身后。 朝宋芸凰垂眸拱手:“公主若要责罚,臣愿一力承担。” 宋芸凰心口似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她定定看着裴君衍许久,却是哑声道:“我要你给我一个解释。” 裴君衍怔了怔,对上宋芸凰不知何时红了眼圈,他终究叹了口气:“公主金枝玉叶,本该嫁心仪之人,是臣高攀了公主。” “若非陛下赐婚,臣与公主或许这辈子都没有交集,这段婚事,确实不合适……” 他平静吐出的每个字都让宋芸凰的心绞痛不已。 裴君衍,你到底是真觉得我们不合适,还是因为你心有所属…… “好了!不必再说了!” 不愿再听裴君衍多说一个字。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般离去。 夜深。 裴君衍还是回来睡了。 只是他没有上床来睡,而是又一次打地铺睡下。 屋内寂静无声。 宋芸凰侧身,借着月光看向不远处的裴君衍。 不知过了多久,她低哑的声音清晰在屋内响起。 “裴君衍,我是真的想同你好好过日子,也是真的想助你再次驰骋沙场。” “你能不能信我一次,一次就好……” 话到最后,几乎带着哀切,然而地上呼吸匀称,往常一点动静都无比警觉的裴君衍没有任何回应。 宋芸凰也再说不出话,眼眶又一次红透。 之后一段时日。 裴君衍再也没上过床。 两人的关系,兜兜转转,竟好似回到了原点。 这一日,朱雀大道,一座茶楼二楼临窗雅座。 霜月郡主不解至极:“青凰!你莫不是脑子进水了,怎的竟为那武夫黯然神伤起来了!” 宋芸凰眸色黯淡,只勉强一笑。 霜月见此,才明白她是真动了感情,一时竟无言以对。 半响,她给自己倒了杯茶,轻叹一声:“感情的事最是飘忽不定,心有所属的男人,你再费心也不过徒劳。” “况且你上次都为他受了陛下的训斥,他却还能如此对你,可见他于你根本无情至极!” 听及此。 宋芸凰还是忍不住辩解:“那次,我并非是为裴君衍,而是真心劝告父皇的,我朝若继续放任匈奴,山河难保。” 闻言,霜月又一次沉默了。 半响,她视线幽幽看向窗外:“纵你心怀万民,可这世道,我们女子又能改变什么呢?” 宋芸凰诧异无比,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平时大大咧咧的霜月看世事竟如此通透。 霜月随即又笑道:“所以呀,公主,你何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