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让战绛尘生出怜悯之心,夜鸢儿确实是第一人。 但侯府已经容不下她,或许将她打发出府是最好的办法。 说到这份上,玄武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打发出府?” 战绛尘眉心蹙起。 垂眸看向怀中伤痕累累的人儿,若没了侯府的庇佑,她无亲无故,岂不是任人宰割? 细细打量着她苍白的脸颊,虽无一丝血色,却呈现出一种破碎的美感。 女扮男装尚且能让秦管家对她生出非分之想,若出了侯府,恢复成女儿身,又不知要引来多少麻烦。 战绛尘不知怎地,心中忽然生出一丝念想。 他竟想将她留在自己身边。 “先留着吧。” 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有些诧异。 他应当再考虑考虑的。 毕竟这个女人总是轻而易举影响到他的心绪。 可是方才内心那股冲动仿佛在告诉他,一旦他迟疑,那股冲动就会被理智取代。 一旦取代,那么他一定会后悔…… 约莫是马车的车辙磕到了地面上什么东西,车身冷不防重重摇晃了一下。 战绛尘单手撑着车壁,极力稳住身形,可怀里的人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嘴里发出轻微的痛哼。 方才的震动扯到了身上的伤口,夜鸢儿微微张开双眼,迷迷糊糊看见战绛尘的脸。 他面色冷厉,那凉薄的眉目微微拧着,眉眼间仿佛有股子化不开的沉郁。 她早已分不清是幻觉还是现实,只感觉一双修长白皙却带着温暖的手轻轻覆上她的脸庞,极致温柔。 昏暗的空间,不知是谁的心跳,在胸膛里战如擂鼓似的。 一定是场梦吧,战绛尘怎会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她呢? 夜鸢儿缓缓闭上眼。 再次睁眼,她已经在东厢院的房间躺着,冬梅正站在床榻旁,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她。 一看见冬梅,夜鸢儿眼眶就开始泛红,她想起身去抱一抱冬梅,可一动才发现,自己身上被绷带包裹得严严实实。 夜鸢儿似想到了什么,脸上好不容易恢复的血色又一点点退尽。 冬梅叹了一口气,坐在她身边,道:“小丫头片子!还想瞒着我呢?” 夜鸢儿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她,何其无辜。 冬梅嗔怪地瞪了她一眼,似无奈又怜爱地道:“我说你一个男子怎生得一副比女子还美的脸,原来,你真的是女儿身?” “你啊你!”冬梅责怪地道:“从前没见你胆儿这么肥啊?竟敢隐瞒身份入府!若是被主子们发现了,是要处死刑的!” “小丫头片子,还藏得挺深,连我都瞒着!” 夜鸢儿脸色煞白:“你们……都知道了吗?” 冬梅嘴上虽不饶人,可到底还是真心对她好的。 “不用担心,你的衣服是我给你换的,除了我,没人知道你的身份。” 夜鸢儿声音依旧有些发颤:“那王爷呢?他知不知道我的身份?” 夜鸢儿不敢想象,若是被战绛尘发现她的女儿身,再猜到那日与他发生关系的人是她,一定会让她死无全尸吧? 冬梅道:“这我便不知了,是玄侍卫将你送回来的,还放了几瓶上好的金疮药,临走时只让我好好照顾你。” “玄侍卫送我回来的?”夜鸢儿有些疑惑,却又有些庆幸。 好在不是战绛尘,若叫他发现了端倪,那就真的无可挽回了。 她又想起昏迷前看到的那一幕,那只温暖的手,那双饱含温情的双眸。 原来,真的只是梦。 她清楚,自己对战绛尘从未有过任何肖想。 可她为何会做那样的梦? 冬梅道:“玄侍卫说了,让你这段时间先好好养伤,其他的什么都别管。” 夜鸢儿道:“那王爷怎么说?” 冬梅道:“王爷能说什么?一个下人而已,你可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没了你,大可再换一个就是。” “昨日他便叫秋菊去身边伺候了,可把秋菊那死丫头嘚瑟的,别提有多得意了!” “王爷还说,近日一段时间都不想再看见你。” “你一连昏迷了三日,王爷都不曾过问一句。” 冬梅愤愤不平地道:“好好的一个人,不过是跟着他出去了一趟,一回来就伤成这个鬼样子,也不知是哪个天杀的下这么重的手!” 身上的伤口又开始疼了,夜鸢儿额头渗出了冷汗。 她心中有无数疑惑,却不敢去想,不敢去问。 不过最疑惑的还是,战绛尘为何不想再看见她? 第21章:学好了,夫君才不会嫌弃 夜鸢儿将所有的事情都对冬梅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了。 这两年在侯府,除了赵嬷嬷,就数冬梅对她最好。 她以为冬梅会怪她,可没想到,冬梅不仅没有责怪,反倒对她的遭遇深感同情,平日对她就更无微不至了。 冬梅说:“以前,我把你视为亲弟弟,现在,我可把你视为亲姐妹了。” 夜鸢儿感动得差点落泪。 她对冬梅说:“我在侯府做了两年,积攒了十两银子,就藏在我这床板下的木匣子里。” 冬梅嗔笑道:“你这傻丫头,同我说这些做什么?你的钱可要藏好了,往后出了侯府好寻个好人家嫁了,这些就当是你自己的嫁妆,可别傻兮兮地告诉别人了。防人之心不可无,知不知道?” 夜鸢儿抱着冬梅,小脸在她手臂上蹭啊蹭,猫儿似的黏人:“你可不是别人,你是自己人。” 冬梅宠溺地戳着她的脑门,用一个长辈的姿态说道:“咱们女人,一定要给自己留点后路,钱财是最重要的,其次就是咱们女人的脸蛋和身子。” 夜鸢儿还没明白她的意思,就见冬梅从她枕头下翻出她的裹胸布一把丢进了火盆里。 冬梅道:“这些东西往后万万不能再用了!” 夜鸢儿大惊,不明所以地看着冬梅,仿佛在无声地控诉她暴殄天物。 这些碎布也是她积攒了好久的。 冬梅却严肃地道:“往后你出了侯府还要嫁人,该长的地方你就让它好好长。” 若不是她亲自给她拆了裹胸布,她还不知道这小丫头片子竟有如此傲人的身姿。 只是这丫头对自己可是真的狠,硬生生用裹胸布把它们缠得死死的,身上都勒出了红痕。 夜鸢儿没想那么远,她只担心眼前,没了裹胸布,她这样很容易被人看出女儿身。 冬梅仿佛早料到她的担忧,她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块精巧的东西,仿佛一个小小的盾牌,只是这盾牌设计得十分巧妙,刚好能盖住人的前胸和肚子,四个角上还穿了一条带子。 冬梅道:“日后你就戴着这个。” 夜鸢儿拿在手里细细打量,真是一件精巧的东西,像是用芦苇草编织而成的,穿在身上不但轻巧便捷,最重要的是比裹胸布穿着舒服。 冬梅道:“凭你的脸蛋和身姿,日后出了侯府定能嫁个好人家。到时候你可得好好学学伺候夫君的技巧,日后才不会被夫君嫌弃。” 夜鸢儿脸色通红,她问冬梅:“你怎么懂这么多?” 冬梅道:“当然是书上看来的。” 夜鸢儿道:“你不是不识字吗?” 整个侯府的丫鬟,除了秋菊略识得几个字,她们这些做下人的,都未曾上过学,冬梅就更不用说了,她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不识字难道不会看图?”说着,冬梅从怀里掏出一本画册,随手翻开一页,指着那缠绵的两人道:“看见没?这都是书上说的!” 夜鸢儿凑过去一看,只见画册之上,竟然是一对男女紧紧搂抱在一起。 图案下还配了很多字,夜鸢儿一个也看不懂,只看懂了那副图。 夜鸢儿对这些事本是一张白纸,半点不通,可经过那夜的事情,她便懂了一些。 她脸色通红,耳根也跟着升温,羞臊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冬梅,你怎看这些东西?” 冬梅半点也不知羞,她早就将这本书翻烂了。 随手将这本书塞在夜鸢儿手上,冬梅不以为然地道:“怎看不得了?这书是我从小李子那里偷过来的,这书我都看完了,等改日我再去偷一本,这一本就留在你这吧,你可得好好学学。” “今年你也及笄了,也到了出嫁的年纪,再努努力,存个五十两银子就能替自己赎身出府,到时候嫁个如意郎君,可没人教你这些。” 如意郎君? 夜鸢儿不自觉想到齐铭。 那个口口声声说要娶她的少年郎。 夜鸢儿嘴角微微上扬。 猝不及防,脑海中浮现出另一张充满戾气的脸,打破了她所有的幻想。 夜鸢儿不知为何会突然想到战绛尘,顿觉手中的书无比滚烫,她迅速将书合上,丢去一旁,面红耳赤地道:“我才不要看这个,我也不要伺候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