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沈月夕手一紧。 “娘,您说这些干什么?”陆时舟皱起眉。 当年他带着沈月夕去看驯马,没想到她被受惊的马撞倒,肚子里那个四月大的孩子也因此夭折! 陆母被顶撞,拨着珠串的手指一凝:“她自己作下的孽,我还不能提?” 沈月夕眸光一黯,这些年因为这事,陆母明里暗里不知骂过她多少次。 随着母家的式微,陆母的话也越来越难听。 沈月夕每听一次都被迫忆起那时的痛,只是幸好还有陆时舟在,会为她辩驳。 她也下意识的看向身旁的男人。 可这一次,他只是吐出一句:“她也是无意。” 无意,却有错。 所以在陆时舟心里,当年那件事也是她的错了! 沈月夕再吃不下饭,就连待下去都觉得窒息。 回房的路上,沈月夕一言不发。 陆时舟只当她是被娘的话伤了心,放缓了脚步和她并肩:“娘说话直,你别在意。” 沈月夕停下脚步:“那你的话,我要在意吗?” 闻言,陆时舟神色一怔,显然没明白这话的意思。 沈月夕直直望着他:“你觉得我小产的事,错在我吗?” 陆时舟抿唇沉默,眼里的温柔也慢慢褪去。 “我会和娘说以后不再提此事,你也不必一直抱有愧疚。” 沈月夕心一窒,失去孩子,最痛心的莫过于她。 可当年若不是他执意带自己去驯马场,她又怎么会小产? 一瞬间,腥味涌上喉咙,沈月夕紧攥着手,生生咽下。 见她双肩微颤,陆时舟刚要开口问。 一个丫鬟匆匆走来:“将军,烟儿姑娘被花刺伤了手,您快过去瞧瞧吧。” 陆时舟甚至连句话都来不及说,快步离去。 沈月夕站在原地,将他的焦急担忧尽收眼底。 胸腔叫嚣的血气再也压不住,她猛地吐出口鲜血,整个人无力地跌靠在兰儿身上。 兰儿搀扶着她在旁坐下,红着眼帮她顺气:“夫人,您为何不告诉将军您的病啊?” 沈月夕想告诉的,可有些话一旦错过了说的机会,就再难出口了。 兰儿知晓她的性子,也不再劝:“奴婢再去请大夫给您瞧瞧吧?” 沈月夕却只是摇了摇头:“不必了。” 再瞧,也瞧不回命。 再医,也医不回心。 当夜,沈月夕一人等了整整一晚,却没能等来陆时舟。 成婚七年,这是他第一次没有回房! 她望着几乎燃尽的炭火,心底除了空荡便是悲凉。 窗外晨光微熹,密布的阴云像块石头压得人喘不过气。 沈月夕刚要唤人,这时门却被一把推开。 紧接着,烟儿扑跪在她身前,梨花带雨:“妹妹已是将军的人了,还请姐姐开恩,允我入府为将军开枝散叶!” 第四章 人心难测 沈月夕僵在原地,惊愕地看着面前的人。 “妹妹自知身份卑贱,不求像姐姐一般与将军白首,只求能为妾室,好好的服侍将军和姐姐。” 烟儿一口一个姐姐妹妹,沈月夕听得几乎窒息。 而昨日陆时舟的彻夜未归也都有了缘由! 他碰了烟儿,连三个月都等不了! 沈月夕掩于袖中的手紧紧攥起:“你既已是将军的人,又何须来求我。” 闻言,烟儿眸底划过丝诡谲:“我来,自然是想名正言顺。” 莫名其妙的话让沈月夕一怔。 还未等她反应,就见烟儿突然起身朝桌角撞去。 随着一声痛喊,烟儿捂着小腹倒在地上,而她身下的水蓝色锦织裙上,渐渐洇出一片血红! 一旁兰儿见状有些慌神:“夫人,这……” 沈月夕望着那抹血色,仿佛看到了四年前小产的自己。 “快去叫大夫!” 一时间,落玉斋乱作一团,直至大夫来才稍稍平息。 大夫收回探脉的手,叹了口气:“夫人,人无大碍,只是孩子保不住了。” 沈月夕看着床上不省人事的烟儿:“那孩子几个月了?” 大夫回道:“不足三月。” 沈月夕微愣,陆时舟与烟儿昨日才有肌肤之亲,又何来不足三月的胎儿? 这时,陆时舟从外跨了进来,径直走到床边:“烟儿。” 从始至终,他没有看沈月夕一眼。 沈月夕抑着心头被忽视的怔闷,告知自己的发现:“她遇见你之前便有了身孕,怕是心术不正,有意接近,万不能留在府内。” 然而陆时舟看向她,字字锥心:“孩子是我的。” 沈月夕眼眸一震,脑子突然陷入了一片空白。 她嗓子发干:“你不是说,她是你回京前一天救下的吗?” 陆时舟却不答,根本不打算解释。 这时,烟儿悠悠转醒,她愣了愣后含泪朝陆时舟伸出手:“将军,孩子……” 陆时舟立刻握住:“别哭,孩子……以后会有的。” 闻言,烟儿的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 陆时舟将人搂在怀里,温声安抚着。 这一幕如同烈火烧着沈月夕的双眼,灼痛至极。 却听烟儿哭诉的声音响起:“将军,是烟儿错了,我以为告诉姐姐我有了身孕她会开心,可不想她竟说我低贱,不配生下将军的孩子,还动手……推了烟儿!” 这话一出,整个落玉斋寂静无声。 陆时舟求证地看了眼一旁大夫。 大夫也如实道:“姑娘小腹的确有遭重创的痕迹。” 如此的颠倒黑白让沈月夕白了脸. 一旁兰儿闻言立刻跪了下来:“将军,夫人是什么样的人您再清楚不过了,她绝对不会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啊!” 陆时舟没理会,看向沈月夕的眼里都是怀疑:“你的心已经狠毒到这种地步了吗?” 听到这话,沈月夕心底狠狠一抽:“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陆时舟眼神冷了下来:“人心难测。” 四字犹如利剑贯穿了沈月夕的胸膛,痛的她几乎站不住。 七年夫妻和情爱,换来的竟然只有一句人心难测。 “烟儿!” 门外传来陆母的声音,打破紧张的气氛。 她急切地走进来,当听大夫说孩子已经没了时,如遭雷击。 又得知这孩子是因沈月夕才出事,陆母气极,扬手打了她一巴掌。 “夫人!” 踉跄了几步的沈月夕被兰儿扶住。 而一旁,曾将她视若珍宝的陆时舟怀抱着烟儿,神情冷漠,犹如看客。 沈月夕窒息到手脚都在发颤。 与此同时,陆母的怒骂袭来:“沈月夕,亏你出身名门,想不到竟是这么个毒妇!来人,去把沈家人叫来,让他们看看自己的好女儿都做了些什么!” 两炷香后,正厅。 听下人叙述完了发生的事后,沈母面色复杂。 而沈月夕望着沈母,心中的委屈伴随着泪水几乎快要溢出眼眶。 “娘,我没有。” 可沈母看都没看她,只问陆母:“亲家母,那你想要怎么做?” 陆母面色如凛:“我要你们沈家必须给将军府一个满意的交代!” 闻言,沈母沉默了会儿,对坐在主位的陆时舟说:“沈月夕既犯七出,那便请将军休妻。” 第五章 你骗了我 沈月夕惊诧了瞬,只当是她怕自己在将军府受委屈。 但她也明白,自己一旦被休,沈家也会颜面扫地,被人耻笑。 岂料沈母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如遭雷击。 “将军放心,沈家定会选一贤良淑德的女子送来,还请老夫人息怒。” 沈月夕只觉心中那抹暖意如烟消散,连同辩解的话都噎在喉咙。 陆母嗤笑:“上梁不正下梁歪,沈月夕真是对的起自己的出身。” 沈月夕望向眸色冷凝陆时舟,攥紧了手。 他真的……会休了自己吗? 陆母和沈母,一个要休,一个要休却不断亲。 一句句惹得陆时舟心烦不已,他看了眼脸色苍白的沈月夕:“此事等烟儿身体好些了再说。” 言罢,他转身离去。 沈月夕怔怔看着那再次远去的背影,心如跌落深渊。 隐隐的,二人的情谊似乎也渐渐远了。 陆母余怒未消,让沈月夕禁足思过。 待正厅只剩沈家母女两人,沈月夕才收回目光:“娘,您为什么……” “如今陆家位高权重,你也应当自检,别连累了沈家同你一起遭殃。” 沈母劈头盖脸的指责让她心猛的一紧。 陆母和陆时舟不信也罢,为何连她亲娘都不信自己? 沈母也不再多言,绷着依譁一张脸离开了。 因着下人的趋炎附势,一连三日,落玉斋的炭和饭菜都比平时少了许多。 夜阑。 灯火跳耀,窗上剪影勾勒出一个单薄的身影。 “咳咳咳……” 沈月夕掩面扭过头,生怕自己的血沾污了已经抄好的经文。 “夫人,药好了。”兰儿将药端了来,看着她饮下才道,“烟儿故意诬陷您,您为什么还替她孩子抄经书?” 沈月夕轻喘着气,重新握住笔:“孩子无辜。” 她痛自己无缘为人母,却更怜无缘人世的生命。 “再去拿些纸来吧。” 兰儿有些不情愿地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没多久,几日都不曾回来的陆时舟踏进来。 比起之前,屋子里寒意更甚,还弥漫着一股苦涩的气息。 他凝着脸,瞥了眼桌上抄好的经文:“抄再多,也抵消不了你的罪孽。” 久违的声音让沈月夕一愣,手却因这讽语颤了颤。 墨点晕染了纸,整张的经文也只能作废。 她抑着心窒,慢慢放下笔:“我有罪,你呢?” 带着些许质问的语气让陆时舟眉目一拧。 沈月夕望向他,声音逐渐沙哑:“你骗了我。” 闻言,陆时舟眸色渐沉:“若不是顾忌你的身子,我又何必瞒你。” 一个“瞒”字听得沈月夕心如刀割。 她站起身,羸弱的身子似是随时都要倒下:“你是顾忌我,还是顾忌你的面子?” 这话好像戳中了陆时舟的痛楚,他眼中掠过丝恼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