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砚庭猛然抬眸,眼中染尽冷意。 然后,文幼兰的身影便映入眼帘。 她连气都没喘匀,便对着贺砚庭直直跪下:“王爷,我祖父危在旦夕,求王爷赐下雪莲,救他性命!” 她红着眼,浑身都发烫,可贺砚庭的话,却仿佛一盆凉水兜头淋下。 “你祖父这一跪,让本王沦为整个京都的笑柄,即便是死,也是他咎由自取。” 文幼兰只能重重磕下头去,声音嘶哑到了极致:“王爷,所有罪责我愿一力承担,求求您将雪莲给我!” 她一下又一下的磕着头,整个房间都回荡着沉闷的声响。 很快,她额前便见了血。 贺砚庭神色一厉。 “够了!你这么喜欢磕,那就滚去外面,磕足五百个!” 文幼兰动作一顿,随即眼中燃起希冀:“只要我磕足了头,王爷就将雪莲给我?” “等你做到再说!” 文幼兰毫不犹豫朝屋外走去,又朝门跪下。 一下,两下,三下…… 贺砚庭冷眼看着,不知何时,放在桌上的手掌攥的死紧。 他豁然起身,朝林雪舞道:“我还有事,先去书房了。” 说罢,他径直离开。 直到日暮西沉,文幼兰终于停下了动作。 她额前血肉模糊,鲜血顺着鼻梁滴落在地。 她强撑着站起,踉跄朝屋内走去,希冀的看向林雪舞:“我完成了王爷说的要求,还请林夫人将雪莲给我。” 林雪舞笑了笑:“那是自然。” 文幼兰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晕眩感传来,几乎要栽倒在地。 盛放雪莲的盒子被下人拿了过来。 文幼兰眼睛一亮,正要接过,林雪舞却拿起雪莲在指间把玩:“王妃可知,王爷临走前,交代了我什么事?” 文幼兰的心再度提了起来。 下一刻,那朵雪莲轻飘飘落在地上。 林雪舞抬脚重重碾去,声音轻柔。 “他说,就算是毁了,也不要给你。” 第7章 雪莲洁白的花瓣被碾成泥泞。 “不要!” 文幼兰目眦欲裂,那一刻她什么都没想,扑了上去猛地抓住了林雪舞的脚腕! 林雪舞受惊的收回脚,但随即又毫不犹豫的踩上了文幼兰的手背。 文幼兰眉心痛苦的拧成一团,却还是死死护着混着泥的雪莲…… 林雪舞看着狼狈无比的文幼兰,轻笑一声后抬脚离开。 文幼兰疼的眼前都出现了重影,可她顾不上那么多,一点点将那堆泥土拢在手帕里,深一脚浅一脚的冲回了文府。 刚进正房院门,文幼兰便看到站在门口的顾泽。 她立即快步走上前,声音满怀希望:“顾大夫,我把雪莲拿回来了,可以给祖父配药了。” 顾泽的视线从她额上狰狞的伤口移到她手中那脏污不堪的雪莲上。 心里狠狠一颤,他别开了眼,从喉间挤出一句话。 “……太迟了。” 文幼兰瞳孔骤缩! 她推开顾泽,冲进正房。 跪在床边的文清央扭过头来,待看清文幼兰的伤时,眼圈骤然红透。 文幼兰看着床上满脸死气的文老爷子,大脑一片空白。 她一步步挪近床边,重重跪倒在地,攥住文老爷子的手:“祖父,您醒醒……我把药带回来了,您很快就能好起来了……” 听到她带着哭腔的声音,一直毫无动静的文老爷子眼皮颤了颤,下一刻,竟真的睁开了眼。 “祖父……!”文幼兰惊喜出声,眼泪唰得落了下来,砸在文老爷子干枯的手上。 “莫哭……” 文老爷子看了看一身伤痕的文幼兰,又看看苍白消瘦的文清央,浑浊的眼里一片悲凉。 “幼兰……清央……” 他艰难抬手,将两人的手攥在手心,交叠在一起。 “是祖父……没能好好护住你们,……祖父这辈子,最后悔的事,便是将你二人所托非人。” “我走后……只能你们姐妹相依为命。” 清正了一辈子的丞相,临终前,竟是忍不住老泪纵横。 文幼兰早已泣不成声,胸腔内剧痛乍起,她死死抵住牙忍住喉间涌上的腥甜。 文老爷子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打转,瞳孔渐渐放大。 “是……祖父,对不起……你们……” 尾音消散在空气中,文幼兰手心也随之一空! 她看着文老爷子闭上的眼,浑身都在颤抖。 “祖父,我们不是说好了一起过新年吗?您还说过,要给曾外孙启蒙……” “祖父,您不能说话不算话……”她攥着文老爷子的手哀求着,声音哑得像在泣血。 “幼兰……”文清央流着泪将她拉进怀里,“以后,文家就只剩你我二人了……” 文幼兰只觉心脏仿佛被什么生生撕裂。 下一刻,她猛地咳嗽起来,嘴里控制不住地溢出鲜血。 “幼兰!” 失去意识前,她最后看到的,是文清央满是惊恐的脸。 再醒来,屋外哀乐隐约。 文幼兰猛地起身来,便朝外走去。 一路上,入目皆白。 她走到前厅时,突的停下了脚步。 屋檐下,写着“奠”字的白灯笼随风而动。 灵堂中,黑漆漆的灵枢前文清央孤零零的身影跪在那里。 许久,文幼兰才抬起僵直的腿,走到文清央身边跪下。 文清央看她一眼,突然问:“我问顾大夫你的病,他没告诉我,幼兰,你告诉姐姐,你到底怎么了?” 文幼兰心尖重重一颤,半晌才出声。 “咳疾。” “你撒谎!” 文清央声音从未有过的严厉:“要多严重的咳疾才会咳血?幼兰,你说实话,到底怎么了!” 文幼兰鼻尖蓦的一酸。 她扭身抱住文清央,闷闷哽咽:“姐姐,我没骗你。” 文清央根本不信,正要再问,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 文幼兰转头看去,却蓦然变了脸色。 来的竟是林雪舞! 第8章 贺砚庭的身影也出现在林雪舞的身后。 想起刚刚听到的话,他嘴角闪过一丝讥嘲。 不久前,文幼兰才对他说过自己命不久矣,却原来,只是咳疾! 他走到灵枢前,淡淡道:“本王听闻老丞相病故,特来吊唁。” 就在他抽出香准备点燃时,文幼兰突然起身,抓住了他的手。 贺砚庭眸色一沉,冷眼看她:“你又发什么疯?” 文幼兰黑沉沉的眼就这么看着他:“不用了,王爷身份尊贵,我祖父怎能受您的礼?” 贺砚庭心里蓦的腾起一股怒意。 可当他看清文幼兰那惨白到无一丝血色的的脸时,那股怒意却莫名被一种烦躁取代。 他冷哼一声便甩开了文幼兰的手:“你倒有自知之明。” 贺砚庭将香掷回原处,带着林雪舞转身便走。 临出门时,他冷声开口:“人死灯灭,文丞相既去了,那前事本王便既往不咎。” 他的话,让文幼兰瞬间便红了眼。 喉间骤然一阵刺痛,文幼兰死死抿着唇,终是将那股腥甜之气咽了下去。 她转身,正对上文清央担忧的眼。 文幼兰心一颤,轻声道:“姐姐,你怀着孩子,还是先去休息吧,祖父这儿我来守。” 文清央看着妹妹嘴角僵硬的笑,一瞬心痛如绞,终是忍不住上前紧紧抱住她,泪如泉涌。 出殡这日,文老爷子曾经的门生只来了寥寥几人。 从其中一人口中,文幼兰得知,贺砚庭前日竟真让何侍郎官复原职了。 一片黑暗的世界忽的亮起一盏孤灯,文幼兰看向姐姐,露出了自祖父去后的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文清央也笑了,只是那笑却含着无法言说的苦涩。6 送葬之人第次离去,只余姐妹俩久久站在碑前。 等到天色昏沉,才互相搀扶着回城。 文幼兰握着文清央温暖的手,欲言又止:“姐姐,姐夫起复,应当很快就会来接你回去了。” 文清央一怔,却是沉默了。 回到文府。 何府的马车竟真停在了门口! 站在马车边的何侍郎看见文清央,立即冷冷道:“你倒学会拿乔了,我不来你就不会回家了是不是?” 文幼兰忍住怒意开口:“姐夫,你有话好好说……” 可文清央却按住她手臂,朝前走了一步。 向来温柔的人,眼中却有着冷意:“何晟,我说过,我不会回去了。” 文幼兰愣住了。 这时,马车里却传来一个妩媚的声音:“夫人,出嫁从夫,您既然嫁了夫君,自然要以他为天才是。” 一个女子从马车上走下,眉眼间风尘尽染。 文清央脸色一变。 文幼兰心一沉,冷声质问:“你是谁?” 那女人笑了起来:“传言王妃与姐姐情谊深厚,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若不然,她怎么从没跟你提过,夫君娶我为平妻之事?” 文幼兰一震。 她看向文清央,却从她眼中看到了熟悉的无奈与痛苦。 她霎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