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郁璃无奈地举起自己的手,整个小臂已经完全消失。 她看着叶萧远,眸中带着安抚:“小宝,你阻止不了。” 叶萧远撇开头,半晌之后,到底还是将船撑起。 花舟缓缓自拱桥下穿过。 “小宝,你还记得传说吗?” 叶萧远转头看着秦郁璃,双目赤红:“记得。” 乘着花舟穿过河面上所有拱桥的情侣,将会生生世世在一起。 “可是阿郁,”叶萧远深吸一口气才将这句话说完:“这不是我要的结果。” 他想生生世世,但更想往后余生。 后方的大船上突然响起一阵悲切的歌声。 秦郁璃身形晃了晃,可她仍在笑着:“小宝,再见。” 叶萧远伸手想抓住她,却只能抓住一片虚无。 他眼睁睁看着秦郁璃消失在眼前。 他想大喊她的名字,可是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他看着自己的手心,滚烫的眼泪落下,滴在平安符上。 而他手中的平安符,已经褪去了所有的颜色。 第26章 静安寺。 宝殿之中,无尘依旧坐在那里。 或许是感应到什么,他睁开眼睛,摇头叹了口气:“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啊。” 旁边的戒空挠挠脑袋:“师父,这是什么意思?” 无尘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道:“这几日去山下守着,任何人不得入寺。” 戒空疑惑,但还是应了一声,然后退了下去。 无尘再度闭上眼睛。 天刚蒙蒙亮,戒空就从外面冲了进来,想起无尘以往的教导才克制地走了过来:“师父,前几日那个男人又来了,非要一步一叩首上来,我拦不住。” 无尘叹息:“也罢,终归与佛门有缘。” 叶萧远腿上前几日造成的伤还没好,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 戒空一步步跟着他,看着阶梯上蜿蜒的血迹,不忍地皱起眉。 “施主这是何苦?” 叶萧远置若罔闻,固执地往上走。 双腿已经没有了知觉,额头上流下的血模糊了他的视线,但他只是紧紧盯着台阶的尽头。 就好像,那个地方,有人在等他。 戒空继续劝道:“施主想见的人已经再也见不到了。” 叶萧远停下动作,一双空洞的眼睛看过来,莫名让戒空心里发毛。 “这是无尘大师的意思?” 戒空点头。 叶萧远眼中好不容易才聚起来的光在那一瞬间散去,只余死寂。 半晌,叶萧远眼中才重新有了焦点。 他看着戒空,声音略显沙哑:“无尘大师还说了什么?” 戒空歪头想了会儿,最后学着无尘的样子重重一叹:“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啊。” 叶萧远只感觉浑身的力气瞬间被抽走,张嘴,却只能发出破碎的音节。 戒空看着他这个样子,心中实在不忍,只好劝道:“众生皆苦,自有定数,施主还是请回吧。” “又是命……”叶萧远喃喃,最后低低地笑了起来。 秦郁璃说命中注定,如今这个小沙弥又对他说自有定数。 可所谓的命,又是什么? 他不懂,也根本不想去懂。 他只想他的阿郁回来。 天色阴沉,乌云压顶。 叶萧远抬头望着天:“就连你,也叫我回去么?” “轰隆——” 豆大的雨很快砸下来,将台阶上一路蜿蜒的血迹冲刷干净。 叶萧远被雨迷得看不清任何东西,却是又上一阶,跪下叩拜。 戒空讶然,想伸手去扶:“施主!” 叶萧远抬手制止,依旧往上走,原本空寂的眸子里满是坚定。 雨大,风也大。 叶萧远几乎要站不住脚。 刺骨的寒冷直入心肺,让他每呼吸一口都针扎般的疼。 但所有外在的一切都被他抛之脑后,一心只剩一个念头。 他要去见无尘。 宝殿中宝相威严,檀香缭绕。 无尘一下又一下敲打着面前的木鱼。 佛像前的香燃尽了一茬又一茬。 寺外天空一亮,电闪雷鸣。 无尘敲击木鱼的手一顿,睁开眼来。 就见叶萧远出现在寺院门口,身形狼狈,身后是延绵的水迹。 可那双眼睛,却是一片清明。 叶萧远一步一步走到佛前跪下,双手合十:“弟子叶萧远,愿皈依佛门,常伴青灯古佛。” 叶萧远一拜。 寺外闪电划过,瞬间照亮了整片夜空。 第27章 无尘无动于衷:“施主这是何意?” “出家。” “为何?” 叶萧远眼中终于有了波动:“弟子深知自己罪孽深重,无以恕罪。” “佛门乃清净之地……” 无尘话还未说完,叶萧远就对着他重重一磕,声音颤抖:“求大师成全。” 无尘转头看了一眼佛像,问:“施主可知,世间何为最珍贵?” 趴着尚未起身的叶萧远身子一僵,不可避免的想起那些前尘往事。 “叶小宝,宫女不给你吃饭吗长这么瘦小,喏,这个大鸡腿给你。” “叶小宝,总捧着书看会生病的,过来,我教你习武。” “叶小宝,动作错了。” “叶小宝,你居然敢偷亲我!” “叶小宝……” 脑中只剩下秦郁璃叫他叶小宝的声音在回荡,叶萧远痛苦地握紧了拳。 “弟子……” 叶萧远用尽全身力气,也说不出他的答案。 脑海中与秦郁璃的那些美好记忆,变成了他一剑斩杀秦郁璃的画面。 纠缠了他好多年的噩梦,在他脑中一遍遍重演。 如同钝刀割肉,宛若凌迟。 紧接着,脑海里只剩下秦郁璃变成秦姬妩之后,那一道道受伤的目光。 叶萧远直起身,眼前好像又出现秦郁璃魂体消失时候的笑容。 窒息感寸寸蔓延全身,答案就在嘴边,可他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 扯出一抹凄惨的笑容,叶萧远垂眸,冷冷开口:“已失去和未得到。” 无尘不语。 整个宝殿一片寂静。 佛前的香再次燃尽的时候,无尘终于开口:“这不是你的答案。” 叶萧远没有动弹,并不否认。 “施主什么时候能说出你的答案,便什么时候真正遁入空门。” 无尘站起身,吩咐后面站着的戒空:“给这位施主准备一间禅房。” 说完,无尘直接离开。 “施主请随小僧来……”戒空话音未落,叶萧远已经直挺挺倒了下去。 叶萧远做了个很长的梦。 叶铭昊说出要他杀掉秦郁璃除掉秦家的时候,他拧断了叶铭昊的脖子。 人人都说摄政王谋权篡位,甚至包庇了女扮男装进入军营的秦郁璃,将其迎进后宫成为六宫之主。 他实现了所有对秦郁璃许下的誓言。 叶萧远醒来的时候,戒空正在给他的腿上药,额头上的伤口也早就被处理过。 见他醒来,戒空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施主你终于醒了。” 叶萧远腿上的伤尤为严重,又淋了那么久的雨,戒空都担心他就这么晕死过去,再也醒不来了。 叶萧远摸着胸口,只感觉里面一片空荡。 如果可以,他真想就此留在那个梦中,永远也不用醒来。 虽然背负着千古骂名,但是母亲没有自缢,阿郁更是还留在他身边。 “施主近日需好好休养,若是腿上落下病根,日后受苦的还是您自身,”戒空嘱咐了几句,收拾东西离开。 叶萧远看着房梁,眼睛里毫无生气。 他深知,无论他怎么努力,他的阿郁也回不来了。 想再见一面,也是奢望。 心中的疼痛已入骨髓,无法祛除。 “寡人不管!寡人要见皇叔!” 禅房外响起吵闹的声音,叶萧远眼神动了动,才终于有了点人气。 第28章 叶屹然闯进来的时候,头上的玉冠都被碰歪了。 他冲到叶萧远床前:“皇叔,您还是回去吧。” 明明已经是十六的少年,更是朝臣眼中沉稳的帝王,可叶屹然在叶萧远面前还是最开始接触时的那个小孩。 叶屹然是众多皇室宗族中血脉最远的那一个,严格来说,确实也能叫叶萧远一句皇叔。 叶萧远当初一直没有找到最合适的继任皇位的人选,他甚至都不知道叶屹然这个人的存在。 叶屹然的生活,远比叶萧远小时候还要苦,但性子却要更加的纯净。 叶萧远见到叶屹然的时候,他正缩在马厩里吃着一个脏兮兮的馒头,看着叶萧远的眼神实在太清澈。 那一刻,叶萧远就知道,这就是他要找的人。 他连名字都没有,叶屹然这个名字,还是叶萧远给取的。 他花了这么多年,才将叶屹然教成一个还算合格的帝王。 “皇叔!” 见叶萧远还在发呆,叶屹然喊道。 “何事?” 叶萧远回过神,淡淡问。 “皇叔什么时候回宫?那些奏折看得寡人一个头两个大,一群老顽固迂腐又无礼,寡人才多大年纪,就准备张罗着给寡人选秀了……” 叶屹然喋喋不休,叶萧远止住他的话头:“我离开之前说过什么?” 叶屹然瞬间像颗失水的白菜焉了下去,语气中充满了委屈:“皇叔说以后整个大楚都靠寡人了,可是皇叔,寡人还小,这个担子太重了。” 叶萧远将他头上的玉冠扶正:“那你就当这是皇叔布置的功课。” 叶屹然似懂非懂点点头,扭捏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问道:“皇叔来这里,是因为安定侯吗?” 安定侯,是叶萧远扳倒叶铭昊扶叶屹然上位之后,给秦郁璃追封的侯位,意为安邦定国。 叶萧远轻飘飘睨了他一眼:“知道得还不少。” “虽然皇叔您从来都不说,但是寡人又不是真傻,有些东西查查就知道了,”叶屹然脸上少有这种自信的神情。 他还没嘚瑟多久,不知想到什么,脸色又垮下来:“皇叔,他们说你要剃度出家,这是真的吗?” “是。” 叶屹然瞪大了眼睛,刚要开口,就听外面响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