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将微抖的手藏入袖中,冷然道:“看着她,关起来!” 雪下了三天三夜,停的那天刚好是除夕。 周语卿被姚文淑从小屋带出,强行换上曾经的公主华服。 挣扎间,周语卿被按在铜镜前,撞得头破血流。 姚文淑见了,捂嘴笑道:“听闻你在之前宫宴上,一支舞使得陛下龙心大悦,今日,便再献上一曲吧!” 看着镜中华服的自己,周语卿好像听见了大嫂二嫂的声音。 “语卿,过了今天就又大一岁了,可不能再孩子气了。” “哈哈,语卿真是越长越漂亮,不知便宜哪家的小郎君。” 周语卿苍白的脸上勾起一个笑。 浅浅的,像她真的还是个被宠爱的公主时一样。 她突然不再挣扎。 极平静地回:“好啊。” …… 除夕宫宴,正载歌载舞。 过了今天,便是天禄二年,堂下众臣志得意满,随着曲子觥筹交错。 唯有褚凌风神情冷漠,俯视底下一片喜气洋洋。 去年除夕,他亦是堂下一人,若不是周氏末帝赶尽杀绝,此刻,他应当已是驸马……6 猛灌一杯酒,褚凌风使劲晃了一下头,想把脑中这几天总不时出现的身影去掉。 突然,殿前一阵喧哗。 褚凌风一抬头,就见一身红衣,一步一步登上殿中高台! 周语卿缓缓环视满堂华彩。 去年除夕,父皇还牵着她的手一起看了烟火。 一切好像都在昨日,又像是过了许多许多年。 周语卿缓缓开口,声音虽哑却字字清晰:“新朝初立,本宫作为前朝公主,理当恭贺。” 明明上一次宴会,还看过这亡国公主卑贱至极的舞伎模样,此刻满堂公卿却纷纷心头一紧。 有人甚至忍不住大喝出声:“来人!还不将这贱婢带下去!” 周语卿看向出声之人。 “我记得你。”她想起来了。 “十年前要不是我大哥仁慈将你从战场救起,你一介被侯府遗弃的废物庶子早已殒命。” 她声音平静,出声之人却像被人扼住喉咙,脸上青红交织。 “还有你!” 周语卿又看向他旁边一人:“你当初母亲重病,我二哥私自将你放出军营,为你抗下军令处罚,在床上生生躺了半月!是也不是?” 那人脸色一白,想说什么,却最终低下头去,不敢再看殿上女子。 周语卿又看向第三人。 不等她开口,那人竟直接低头掩面。 周语卿笑了,越笑越大声,笑得眼泪都要出来。 “好!” “好!” “好一个太平盛世,良将名臣!个个嘴上忠君爱国!实际蝇营狗苟,连狗都不如啊!” 殿内满座俱寂,此刻却无人敢再说话,都看着龙椅上神色平静的男人。 周语卿笑完了,视线终于投向上位,却是落在褚凌风身旁的女人身上。 “姚文淑,你背弃旧主,颠倒黑白,忘恩负义,你我本无话可说,可你这名字当初是我给你取的,今日本宫便收回。” “你依旧是那个被家人卖进宫中,有姓无名的姚娘。” 姚文淑脸色红了又白。 她此刻又悔又恨,恨不得叫人当场杀了周语卿,可她却半个字都不敢多说,只因褚凌风从刚刚起,浑身气势就可怕得叫她胆寒! 周语卿的目光终于移向褚凌风。 这个她用命爱过,也恨之入骨的男人。 两人遥遥对视,殿内气氛,此刻降至冰点。 但其中涌动的,却是更加激烈的暗流! 几个呼吸之后,却是褚凌风先开了口:“你骂完了?骂完就下去休息吧。” 竟是服了软! 满堂俱震。 周语卿心口撕裂一般痛。 褚凌风一句轻描淡写的话,比之前宫仗打在她身上还要剧痛数倍! 周语卿眼中流下泪来。 再不流泪,她此刻大概就真的要疯了。 眼泪在掉,周语卿声音却很平缓:“褚凌风,我父皇杀你褚家十八口,你斩我周氏皇族三百二十九人,我认。” “你罚我辱我,我也认!是当初我看错了你,该受此折辱。” 褚凌风攥紧手,沉声开口:“来人……” 周语卿厉声打断他:“可你褚家不顾我周氏知遇之恩,豢养私兵,意图谋反,这账怎么算?” “我父皇一念之仁饶你一命,你却竟连我大嫂肚子里仅剩的遗孤也不放过,这笔账又怎么算?” “褚凌风!” “你说啊?!” 褚凌风被这诘问逼得心头刺痛,喉头发涩。 周语卿环顾四周。 国破,公主陨。 这本就是她早该完成的使命。 周语卿从宽大袖中倏然抽出一把长剑! 褚凌风蓦地起身。 旁边的人大惊失色:“护驾!护驾!” 周语卿凄然笑着扬高声音。 “我周语卿今日以血为祭,凡欠我大周者,必将天诛地灭,门殚户尽!” 褚凌风神色骤变,推开侍卫疯狂朝高台奔去! “语卿!” 却已经来不及。 周语卿再未看他一眼,将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决然划过! 第12章 寒光一闪,一丛刺目血光洒落天际。 褚凌风疯了一般冲过来将周语卿搂在怀中。 他颤抖的手覆在那伤口之上,似乎想妄凭这样将血止住。 可一切都是徒劳,鲜血泂泂流出,顷刻间将他衣袖染红。 他的冷漠终于皲裂,眸色带上无措慌乱,巨大的恐惧席卷全身。 “太医,太医呢?” 他几乎是嘶吼着。 一切温度与知觉都在渐渐消逝,周语卿唇边逸出一个嘲讽的笑。 此刻的她竟有种报复的快感。 褚凌风,你再也伤不了我分毫了! 眼前开始模糊,恍惚中,周语卿似乎看见了一道身影。 她努力瞪大已经扩散的瞳孔,艰难地伸出手。 “父……皇……” 随着这声呢喃,她嘴里呕出大口大口的血。 您来接不孝女儿了吗? 下一秒,那只染血的手终于从半空中无力地垂落。 …… 周语卿再次睁开眼,入目处是随风晃荡的帘帷。 刚一动,旁边一身玄衣的人握住她的手,沙哑嗓音是强抑的激动。4 “你醒了?” 周语卿抬眸看去,黝黑眼珠看不出情绪。 褚凌风抿了抿唇,刚要说话,脸色苍白如纸的女人抽出自己的手,眼神漠然而寂冷地启唇:“你是谁?” 这嗓子如被刀剌过,粗粝不堪,她下意识蹙起眉。 褚凌风浑身血液瞬间凉下去。 他定定看着,眼眸里划过惊疑不定:“你……不认识我了?” 周语卿没回话,而是抬手抚上自己包着厚厚纱布的脖颈,眼中出现显见的困惑。 褚凌风手握成拳,一瞬怔仲后便敛了情绪问道:“那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周语卿不耐地闭了眼睛,好半晌才吐出一个字:“疼。” 随后一句话都不再多说。 褚凌风怔然半晌,不知在想些什么,旁边太监终于小声提醒:“陛下,公主是不是说嗓子疼?” 话落,褚凌风冷冷看过去,那太监忙噤声。 而闭目的周语卿眼皮一动,公主? 半晌后,紫宸殿外跪满了一群战战兢兢的太医。 唯独一个年轻太医摇头叹道:“陛下,之前我施展那套失传的针法将公主救回来时就说过,会有一些无法预料的后果,现在看来,这失忆应该就是遗患之一。” 毕竟是从阎王手里抢人,总有些风险。 太医院院正冷汗留下:“时简!” 怎么能跟陛下如此说话,他不怕,自己这把老骨头还想多活两年。 褚凌风并未生气,沉默片刻,又问:“多久能恢复记忆?” 被唤作时简的太医不假思索道:“微臣跟师父学艺不精,或许是三五月,又或许……是一辈子也未可知。” 褚凌风看向地上那群人,一群无能为力的太医面面相觑,头埋得更深。 这次褚凌风沉默了更久,就在那些人额头已经布满了冷汗时才开口道:“你们下去吧!” 一群人如蒙大赦地退去。 回到内殿,看着周语卿因精神不济又陷入沉睡的脸,褚凌风轻声呢喃。 “永远……无法恢复记忆吗?” 这时,外面喧嚷起来。 太监来通禀:“陛下,皇后娘娘求见!” 褚凌风连半分犹豫都无:“不见。” 太监出去一会儿又回来,小心翼翼看了眼褚凌风的脸色才道:“皇后娘娘在外面跪下了,说见不到陛下便不离开。” 褚凌风眼底闪过一抹冷凝,漫不经心道:“她爱跪便让她跪着吧!” “陛下,陛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