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鸢不敢直视他,裹了件披风开门,往偏房去。 院子里侍候的人都被绿夏支开了,黑衣男人倒也一路通顺。 到了偏房,沈鸢方才的羞赧稍稍和缓些,便问进门的男人:“你和第一次救我时不同,虽然衣服一样,但你不是他,你不会武。你是下令要护我的人?” 不会武功。九扇门里没有这样的男人。 他不是都督派来的。 同样来自凤阳?能是谁呢? “我绝不会害你。”黑衣男人说完,看向她手里的戒指:“你拿这家主戒指,应该还有别的用途吧?否则,现在就会让你那婢女交给陆老夫人。” 沈鸢冷笑一声:“我的事,你倒真是了如指掌。这与你无关,还是别掺和的好。” 她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去,满身戒备:“你不会无缘无故帮我,若有我能做到的,你直说就是,自此之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我对你,从无私心。”黑衣男人语气缱绻,惹得沈鸢不由皱眉。 沈鸢往后睨了一眼:“我的话永远算数。不送。” 这是赶人了。 黑衣男人微微叹气,抬脚离开。 人走后,沈鸢便换了衣裳,往藏宝阁去。 陆之景已经死了,这是她最后的希望,若还不在,她便离开晋城,回凤阳向都督大人请罪吧。 将玛瑙戒指放在卡槽上,按下后,小心转动,眼前的石门缓缓打开。 沈鸢看着琳琅陈列的宝物和重要书卷,一点一点翻找起来。 许久之后,她站在博古架中间,面色微恼。 没有。 机关暗室她都摸遍了,印章倒是有几个,可全不符合描述。 “看来,只能回凤阳了。”沈鸢苦笑一声。 沈鸢将戒指给绿夏,让她小心交给陆老夫人。 天光大亮,陆少迁醒来倒什么都没说,只是穿上衣服离开了院子。 刚过午后,沈鸢便听到奴役的议论: “前院出大事了,赶紧去瞧瞧。” “二爷居然没死,正带着族亲和大爷对峙呢!” 恍若晴天霹雳。 什么? 陆之景……没死? 万千情绪涌上心头,一时间,沈鸢心底像是调味料打破似的,各种滋味,难以言说。 几乎下意识,沈鸢提起裙子,往前院跑去。 第十三章:都是假的 赶到前院,只见陆之景一身灰黑大氅,立在人群中,霞姿月韵。 沈鸢眼眶微酸,视线落在那男人身上,移不开半点。 “呵。好一招瞒天过海、移花接木,沈鸢那贱人居然敢骗我!”陆少迁眼底的怒火喷薄而出,似要将人生生灼尽,他话锋一转:“二弟你既然还活着?怎么不早回来?也不知道帮衬点为兄。” “陆少迁,别演戏了。真正的家主戒指在我手上,你的名字也未入族谱,算不得家主。” “杀人偿命,”说着,陆之景拿出了一本账簿:“除此之外,我趁你一时得意疏忽,还查到了你联合几位掌柜做假帐,私下转移陆家财产的证据。认伏吧。” “带走!”原来与陆之景同行的不止族亲,还有衙门的人。 “呵呵呵,陆之景!你身上的毒可是沈鸢下的!要说,她也是同犯!”陆少迁抵死攀咬。 “是吗?”衙门的人望过来。 陆之景微微一笑:“官差大哥,沈鸢是我此生挚爱,她对我向来坦诚,又心地善良,怎会给我下毒?他给的毒,早已被沈鸢替换了。” 陆之ʟ景都这么说了,衙门的人自然不会再纠缠。 家主之位重回到陆之景手里。 沈鸢想明白个中细节,嗤笑一声,无力地垂手离开。 难怪明明是害死亲生儿子的杀人凶手,陆老夫人却这么轻易就放过了她; 难怪明明知道有毒还要服下,恐怕那碗汤、那颗断肠红,都被他换过; 难怪对她的一切了如指掌,那黑衣人……分明就是他。 陆之景,从一开始就知道她和陆少迁做的事,却以身入局,达到除去陆少迁的目的。 倏然,一滴泪从眼角滑落。她还以为,这数月以来,他对自己嘘寒问暖、体贴入微,真如他说的那般是想补偿。 ‘小鸢,我心悦你。’ “呵,都是假的。” 她呢喃一句,转瞬,声音被风吹得无影无踪。 处理好陆少迁的事,陆之景捏着眉心,坐在书案前,模样疲惫。 沈鸢站在他身边,表情淡淡地替他研墨。 “砰”地一声,陆老夫人带着下人走进来,目光狠狠剐向沈鸢,却对陆之景说: “陆家遭此一事,你更该清理门户,扫平异心。你倒好,连我这个母亲都不曾告知,就发函邀请,要娶沈鸢这扫把星为妻?她可还挂着你兄长姨娘的名号!” “我会给她安排一个良家女的身份,让她堂堂正正地嫁给我。”陆之景我行我素:“娘若无其他事,就等着大婚之日观礼就是。” “这个儿媳,为娘绝不承认!”陆老夫人又气冲冲地摔门离开。 沈鸢低垂着头,任由陆之景拉过她的手,只听他说:“小鸢,娘方才说的话,你不要放心上。” “好。”她默默回应,神情更是看不出喜怒。 抬眸,陆之景目光中那抹不安映入眼帘。 沈鸢心底冷笑,她一个任人摆布的棋子,竟惹得陆家家主不安了?倒真是她的本事。 眼前突然闪过那个雨夜。 ‘一个妓子,本就是做皮肉生意的,让这么多壮汉伺候你,你该高兴才是。’ 那日,她被秦妙撕烂衣衫,强绑着扔进了混混堆。 绝望无比的时候,陆之景的马车经过。她拼了命地扑过去,大声呼救,祈求他看在夫妻一场的情面上,帮帮她。 可最后,她只得到丢下来的两枚铜板,和马车离去飞溅起的泥水。 她的满腔爱意,早已葬送在那个冰冷的雨夜。 陆之景……她绝不会再爱他第二次。 第十四章:如此安排,天经地义 沈鸢坐在屋内,面无表情地做着女工。 “娘子……要不要去院子里走走?”绿夏担忧出声。 沈鸢还未回答,陆老夫人突然哐啷一声,走进门来,将一张契书放在她面前。 “当日答应过你,放你离开,如今契书还你,你收拾收拾,趁衡儿不在府上,离开吧。”陆老夫人气势逼人,打算生生逼走沈鸢。 沈鸢冷笑一声,拿起桌上的契书,直接撕碎。 “你!”陆老夫人指着她,怒火盈面。 沈鸢缓缓抬眸,看向她:“老夫人曾在府库拿过一尊虎首白玉印,您还有印象吗?想让我走,很简单,从你儿子手里帮我拿到它,我一定会乖乖离开,永远消失。不然,我会喂你儿子服下五石散,让他染上脏病、生不如死,彻底毁了他!” “你这毒妇!” “毒妇?呵……”沈鸢目光冰冷,却笑起来:“老夫人,我说到做到。” 许是她的表情实在唬人,陆老夫人恨恨瞪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日落。 沈鸢跟在陆之景身后,登上酒楼。 二楼早就定下了天字雅间,隔圆窗而望ʟʟʟ,就是满江艳色。 “小鸢,坐。” 沈鸢后退一步,避开了他伸来的手。 陆之景眼底落寞,转身望向江面:“你在为我假死之事怪我?” “不敢怨怪。二爷何必在不爱你的人身上花心思,表小姐对二爷情深意重,才是您的良配。”沈鸢回道。 良久,陆之景才喃喃低语:“可你才是我心悦之人。” “曾经,二爷也是我心悦之人。”沈鸢行了一礼:“若无友人,二爷便用餐吧,沈鸢侍候着。” 陆之景深提一口气,想再说些什么。 隔岸灯火忽地齐齐升空,铺天漫彩,他想说的话全数咽回。 绚烂如此,沈鸢不禁回忆起她与陆之景初见之时。 那年凤阳,她遇人纠缠,险被买为妾,他少年意气,带着她逃出青楼盛宴。当日,藏玉楼四大名妓,便少了位琵琶娘子。 灯火通明的胭脂河畔,她聊表谢意,奏乐一首。 得他一句:‘凤阳施雨,一曲琵琶天人惊!’ 沈鸢心底暗笑,他们总是渐行渐远。 “后日便要大婚,今日,沈鸢为二爷再奏一曲。” 她向酒楼乐妓借了琵琶,如葱的手指轻放弦上,面如月色、目光含情,轻拢慢捻中,叮铃曲声缓缓流淌。 前奏舒缓如丝如切,间奏徐升如泣如诉。 曲毕,席间久久无声。 秦家。 秦妙读着沈鸢送来的信,眼神晦暗不明。 “那沈鸢真有那么好心?”丫鬟在一旁说道。 “替嫁?”秦妙将那封信揉碎,嘴角带笑,语气疯魔: “我被送回秦家后,大伯娘随意找了个乡绅,就想让我嫁过去,怎么可能?替嫁又怎样?只要能嫁给表哥,我什么都愿意做。至于沈鸢……我要她死!她这是!自投罗网哈哈哈哈哈!” 大婚日,锣鼓通天。 红艳艳的绸布挂满了陆府,来往的下人面色匆匆。 清芙院内,绿夏目瞪口呆地看着突然出现的秦妙。 “表小姐?你不是早就回秦家……” “她才是今日的新娘子。”沈鸢微笑着,却早已收拾成便装模样。 秦妙想嫁,她想走。 秦妙和陆之景都不是好东西。以往她所受的那些苦,秦妙点火,陆之景扇风,这一次她怎么也得讨点利息回来。 如此安排,天经地义。 第十五章:绑架 秦妙掩下眼底的杀机,推沈鸢离开:“再不走,你可就走不了了。” 沈鸢最后看了眼绿夏,背着包袱推门离开。 有陆老夫人帮忙,她被人送到后门,那嬷嬷将一个木匣交给她,沈鸢打开来看,果然是‘虎首白玉印’和一叠银票。 “沈娘子快走吧,从今以后,别再出现在晋城。”嬷嬷关上了门。 沈鸢合上匣子,嘴角的笑却带着若有若无的算计。 她低着头脚程飞快,将几张银票塞给早就约在此处的帮手们。 找的都是些庄稼汉,只需要陪她演这场戏,就能得到两百两银。 婚礼还未开始,按理来说,新郎不允许见新娘子。 可就在方才,陆之景收到了一封密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