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耽搁了许多时日,若筹钱再慢些,不等他到凤阳,都更朝换代了,哪儿还能找到沈鸢?他多费一日,小鸢便多一日折磨,他怎么忍心? “可是二爷……” “不必多说,照办就是。”陆之景鲜有的独断专行。 祁水江上,微波徐徐。陆之景和一商人同席而坐。 “陆老板,这铺子我确实诚心想收,可你这价钱……能不能再让两成呢?”梅老板端茶笑饮,眼神不停往陆之景瞟。 陆之景心底暗笑,他给的价钱都是最实惠的,这个梅老板贪心不足,恐怕是猜到他急需用钱。 “梅老板,这价钱已经是最实惠的了。您要是觉得别家比这便宜,那我也没办法了。”陆之景丝毫不让步。 “呵。”梅老板冷笑一声:“我可是知道,你着急出手铺面,是为了筹钱去救你那未过门的小娘子。谁求谁,还不一定呢!” 陆之景端着杯子的手重重落在桌上,一声闷响,竟让对坐的梅老板猛地一颤。 “陆某做生意,从来只求对得起良心,遇到没良心的人,自然也不会与之合作。陆家在晋城的铺子是卖了,可陆家的底蕴还在。梅老板,该多少价还是多少价吧!” 梅老板暗不作声。 回到陆府,陆之景旧伤未好,又吹了江风,当晚便染上了风寒。 翌日清晨刚退热,陆之景便披了外套往府外走。 “二爷!你身子还没好……”绿夏的话还没说出口,陆之景已经挥手出了门。 翻来覆去折腾了十来日,陆之景终于筹得一万白银现银,雇了镖局,连夜朝凤阳赶路。 回到原来的地方,敌军大营却早已不见。 陆之景心下一紧,旋即想起他走之前,那都尉曾留过一个地址——西城护城司。 “陆二爷,这些东西我们到底该送哪儿去啊?”镖局的人问。 陆之景深呼吸一口,道:“先进城。” 进了凤阳城,城中虽还有战斗的余骸,却已经回复生气了。 陆之景多方打听,终于联系上那都尉,两人约在了酒楼见面。 “我要的东西呢?”那都尉刚一进门,就问。 陆之景气定神闲地坐在桌子上,反问:“小鸢如何了?” “哦,你说将军那爱妾啊?如今进了将军府,指不定多潇洒快活呢!”那都尉嗤笑一声,不以为意地倒了杯酒喝下。 他眼睛一转,继续说:“不过,我看你们二人情深意切,定是不愿意分离的。以我和将军的交情,帮你要这个人情,也不难。就看你那一万两备好了没。” 陆之景一瞬不动地看着他,只说:“我要先见她一面,否则,我不信你。” 只听对面那人一声冷笑:“你以为你们汉人还有讨价还价的权力?等我们大汗登基,这天下就不是汉人的天下了!” 垂放在身侧的拳头狠狠捏紧,陆之景同样一笑:“我能不能讨价还价尚且言之过早,但我知道,那一万两白银你一定想要。” 局面一时僵持住了。 许久之后,对面的人先松了口:“我来安排,你别轻举妄动,听我吩咐行事。” “可以,只要能让我见到小鸢。” 第三十四章:再拜陈三愿 凌空几声鞭响,柔韧的马鞭打在沈鸢的皮肤上,一阵火辣辣的疼。 “好了格格,再怎样她也只是个包衣奴才,等老爷回来看到,又要不悦了。”身边的奴婢规劝着,蒙古部落的格格才丢下鞭子,转身离开。 沈鸢揉着膝盖起身,露出的那节胳膊上处处是淤青。 她如今,不过是苟延残喘,只要得到陆之景安好的消息,她也可以安心地去了。 “沈娘子。”一前院的小厮偷偷靠近:“沈娘子,有人托我给您带封信。” 那小厮将信塞过来,便一溜烟跑了。 沈鸢将信将疑地拆开信,缓缓读来:“胭脂河畔与卿见,晋城梨花已双年。” 梨是离,他是说他们之间离心已经两年,该从胭脂河畔重头开始,再遇见一次。 陆之景还好好活着,他还好好活着。 沈鸢将信纸飞速叠好,放在心口,匆忙收拾妥当,带着侍女从后门离开。 说是侍女,其实是那将军专门用来看守她的。 她,不能不带。 胭脂河畔水嫣然,两岸楼阁,陆之景与沈鸢隔水而望。 见到陆之景的这一刻,沈鸢两眼淌出银线,她讷讷自语:“痴情反被聪明误,本就相思,却怨相思。” 她,从始至终都还爱着陆之景。 沈鸢和他遥遥相望,虽看不清神色,却发现男子忽地俯身,再写些什么。 不多会儿,沈鸢的包厢门被打开,小厮递上一封信:“隔壁那位爷说,个中滋味,尽在书信中。” 沈鸢笑着打开书信,神情越来越悲伤,她让小厮稍候片刻,也提笔写上: 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 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夜夜月儿圆,岁岁常相念。 归家,勿回。 她要他回晋城去,别再来凤阳找她。 将回信给小厮后,沈鸢便起身离开,余光瞥到站起的陆之景,沈鸢苦笑两声,却是轻轻呢喃:“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但她与他,无缘再见。 夜深,陆之景按约定好的,带着万两白银等在城郊。那都尉带人来清点。 陆之景问:“我要的人呢?” 空中一声冷哼,那都尉推着一个带了黑布头套的人出来。 “小鸢!”陆之景激动地迎上去。 刺啦一声,腹部一阵剧痛,陆之景看着直直插入腹部的刀,万分疑惑:“小鸢……为什么……” 只见那人把黑布头套一摘,竟是个大汉,陆之景才恍然觉察自己被骗了。 “哈哈哈。”他苦笑两声,质问:“你答应过,要带小鸢出来!言而无信!卑鄙小人!” “我本来就只是图你的钱,是你自己美色当头、脑子太笨,怨得了谁?给我打!”那都尉一声令下,他身边几个大汉纷纷扭着手腕上前。 陆之景下意识想跑,却被人一个猛搂摔在地上。 铺天盖地的拳头砸来,陆之景挣扎着,却无济于事。一拳砸到他太阳穴上,脑袋一阵嗡鸣,眼前瞬间模糊一片。 再一拳,砸在他胸口上,旧伤裂开,钻心的疼传遍四肢百骸,像无数只蚂蚁咬食着他的筋脉。 又一拳,直冲那刚刺伤的腹部,愣是把肠子锤成一处,陆之景倒在地上不住痉挛。 他还不想死。 他还没救回小鸢。 他还没亲耳听她说:她心悦他。 眼前如碎影般闪过以往种种,最后定格在那年乞巧,胭脂河畔,她坐在桥上弹奏琵琶的模样。 “小鸢……”陆之景彻底咽气了。 第三十五章:阿衡,我来殉你 “昨日西郊死了个人,被人打得面目全非,身边还有两只野狗咬食,要不是衙役去得早,怕是连具全尸都没有了。” “就这年间,死个人有什么稀奇的,赶紧干活吧。” 听着丫鬟婆子的闲言碎语,不知为何,沈鸢心口猛地一揪。 她忙唤来小厮,给了他些碎银子,让他去打听陆之景的现况。 徘徊在庭间,沈鸢的心越来越慌,绞痛袭来,她捂着心口坐在石凳上,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而这样子,正好被路过的将军看到。 沈鸢闭着眼调整呼吸,忽地身子一轻,她睁开眼,一张络腮胡子的大脸映入眼帘。 沈鸢动手推他,却纹丝不动:“我今天没心情,你放开我!” “啪”—— 清脆的巴掌落在她脸上。 沈鸢怔住,眼泪倏然落下。 “爷想要,你就必须服侍!”他也不回房了,将她放倒在石桌上就要直入主题。 那双手揉捏着她全身,她在魁梧的他身下,就像只易碎的瓷器,只要用力便会破裂。直到最后,沈鸢都面无表情,任由他折磨。 “无趣!”他提上裤子,也不管她,嫌恶地转身离开。 那身素裙上染了道道血痕,显得凌乱不堪。而目睹这一切发生的正房格格,拿着鞭子走过来,恨恨地抽在她身上。 一道一道,一鞭一鞭。 明明那鞭子打上肌肤那般疼,沈鸢偏像没了知觉般,也不叫疼,就这样静静的忍着。 陆之景见了她现在这样,会心疼吗? 以前也许不会,但现在,他肯定会吧。 喉咙涌上一股铁锈味,殷红的血痕顷刻挂在她嘴角。 “格格!格格别打了!真要出人命了!”那丫鬟又叫起来。 说来,沈鸢该感谢她,要不是她次次劝说,她怕是早就死了。 格格不解气,还想再狠狠抽她一鞭子,于是这一鞭下去,沈鸢扑倒在地,进的气只剩下半口。 一声闷响,马鞭掉落在她身侧,那繁华富贵的花盆底渐渐走远。 “沈娘子。” 那小厮终于查清楚,回来便发现格格正在鞭打沈鸢,他不敢出声,只能在一旁守着。 “如何了?”沈鸢气喘地问。 “陆二爷他……昨日一夜未归,于是我去衙门问了问,发现昨天死的那具男尸,正是……正是陆二爷。” 轰隆一声,噩耗如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