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沉重的话好像将季杬的步伐彻底打乱了。 他微颤的眸子紧紧看着手术台上被白布盖着的人,呼吸好像都被夺走。 短短几秒,他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关于桑姀的点点滴滴。 他不知道这到底是他的记忆还是桑姀的一生。 医生护士诧异地看着突然冲进来的季杬,见他神情如遭雷击,也只能露出同情的目光。 快要僵硬的腿重新抬起,一步步迈了过去,季杬眼眶通红,紧咬着后槽牙不让眼泪落下。 颤抖的手悬在白布上,凸起的青筋像是在告诉别人此刻他内心的挣扎和恐惧快要将他吞没。 “苏苏?” 嘶哑的就像哭了好几天的嗓音透着些苍凉,季杬唇齿相颤:“苏苏?” 没有人回应,连医生和护士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出去了,似是让了一处让他们做最后的诀别。 终于,隐忍在眼眶中的眼泪就像倾泻的大雨落下,季杬再也挡不住心中的抽离感,脱力跪了下去。 哪怕脑子里最后的清醒还不断的告诉自己桑姀不可能就这么死了,但面前毫无声息的人却默默地嘲笑他的自欺欺人。 秘书陈书逸站在门口,看着季杬跪在手术台旁,沉闷的低泣让他也于心不忍。 过了一会儿,几个护士走了进去,见季杬还在,不由劝道:“先生,节哀吧。” 说着就准备把人推出去。 季杬面色苍白地站在一旁,像是没有听见似的,只是目光却始终都在白布上。 直到人被推出手术室,他才像是被针刺了般回神,慌乱地追了出去。 秘书立刻拦住他,苦着脸劝道:“总裁,人死不能复生,您还是……” “滚开!” 季杬一把推开他,冲上前拉住移动病床。 护士被他的举动惊的有些无措,想劝却又不敢。 季杬颤抖地抓住白布一角,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那一角掀开。 让半张惨白的脸露出时,他瞳眸一震。 不是桑姀! 更加颤抖的手几乎在下一瞬间松开了,他的心就像做了过山车一样大起大落着。 但占据最多的还是庆幸,眼前的人不是桑姀,是不是代表着她还活着? 季杬如鹰般的眸子紧抓着护士,急切问道:“桑姀呢?” 护士一头雾水:“我不知道啊……” 她正要提醒季杬去护士站查查,陈书逸拿着手机快步上前。 “总裁,总监在楼上!” 等两人赶到楼上,桑姀正好被推出抢救室。 她头缠着厚厚的一圈纱布,脸上也满是蹭伤,氧气罩盖住了她半张脸。 季杬高悬的心一紧,却又不免放松了些。 好在看到的不是覆盖着白布的桑姀…… 然而桑姀却被推进了重症监护室,不知道是不是天意,与阮母仅仅相隔一个病房。 “伤者大脑受到重创,有长期昏迷的可能。”医生神情凝重地看着已经怔住的季杬,“你是家属吗?” 季杬眸色微沉,点了点头。 之前他那样推脱自己和桑姀的关系,没想到在承认时,面对的竟然是她可能长期昏迷的情况。 他泛红的眼溢出点点悲戚,望着桑姀的目光也多了丝自责。 她会一辈子这样吗? 第十二章 重新开始 几天后。 桑姀虽然还不能走路,但也能勉强坐着。 吴芳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走了来,她见坐着轮椅的桑姀望着窗外发愣,忙道:“小姐,别看了,趁热喝了吧。” 然而桑姀目光怔怔地看着楼下发新芽的树,堪堪开口:“几,几月份了?” 吴芳道:“快四月了。” 闻言,桑姀心骤然紧缩。 她最后的记忆停留在被车撞了以后,那时候还是九月。 也就是说,她昏迷了半年! 那妈她…… 吴芳正想安慰几句,却见桑姀抬起那抖如筛糠的手奋力推着轮子,像是要走。 她慌忙放下碗:“您要去哪儿?” “去,去护,士站!”桑姀红着眼,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吴芳不明所以,但看她这样,也将她推到了护士站前。 一番费力的交涉,几分钟后,护士说:“刘女士在去年十月八号就已经去世了。” 这句话就像一颗手雷扔进了桑姀的脑子里,炸的她一片空白。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找回自己的意识。 吴芳看着她脸色惨白,就像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打击。 “小姐?”她小心地叫了一句。 “回,回去吧。” 初春仍旧带着冬日的寒凉,桑姀坐在窗边,呆呆望着枝头已经冒出的绿芽儿,通红的眼中蓄满了眼泪。 下一秒,豆大的泪水簌簌落下,滴在覆在腿上的浅蓝色毛毯上。 吴芳看着,觉得有些心疼。 她就像刻意在压抑自己一样,即便眼泪再多,也死咬着牙不哭出声。 她叹了口气,正准备出去打水,刚一开病房门,差点和一个高大的身影撞在一起。 “先生?” 一身黑色风衣的季杬喘着粗气,面带倦容,在看到桑姀时眸色一颤。 “苏苏。” 他极轻地叫了一声,似是怕打扰了那一动不动的人。 当听到桑姀醒了的消息,季杬推掉了所有的事,用最快的时间赶了回来。 可是当对上那无神的眸子,他心一紧。 桑姀看着几步外的季杬,面色无常,但心中却有无数的情绪在撕扯着她。 直到此刻,她才觉得自己真的就是个傻子。 为什么她不早些从那段已经物是人非的爱情中早点抽身。 为什么要替他和裴琳娜承担那些不齿的责任。 为什么还要看到他。 她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桑姀吞咽了几下,眼底淌过一丝狠意。 “你是谁?” 季杬靠近的脚步一滞。 这淡漠的一句疑问显然让他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他眸色怔怔:“你说什么?” 桑姀眨了眨眼,微红的眼中尽是不知世事的懵懂:“你是谁?” 季杬心猛地一沉,立刻让吴芳去叫医生。 医生又给桑姀做了个检查,在季杬阴沉的脸色下,拧眉道:“因为脑部受创又加上长期的昏迷,病人的确会出现丧失记忆的情况。” 季杬一愣:“那多久才能恢复?” 然而医生也不确定,只说让家属多陪伴,多和病人说以前的事,有助于恢复记忆。 望着面无表情的桑姀,季杬神情深沉。 然而他却又带着丝微不可闻的庆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