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喝得有些急促,剧烈咳嗽,男子赶忙放下碗,替她顺气。 这般细心照料,想必是爱极了那女子。 萧虞儿有些荒唐的想,若浩霆知道她得病的事,是否也会如此照顾她? 大概是不会,他或许更愿意相信这只是她在装病罢了。 “快些跟我进来吧。”萧虞儿收起情绪,扶着女子走进别院。 男子没有往前走,往别院里眺望一眼,忧心道:“这里灾民多,我再坚持一会儿,只求你能安顿好我娘子。” 说罢,男子转身欲走。 “你无需离开。”萧虞儿叫住他,斩钉截铁道,“你和你娘子我都救。” 远处正要走来的顾桓之见此,眸色深邃。 这是他第一次见萧虞儿这般强硬态度。 看着萧虞儿将两人带进别院里,那一瞬有股莫名的情绪在心底生根。 天空不多时灰蒙蒙一片,月色照的院里萧虞儿匆忙的身影越发清晰。 萧虞儿仍没离开的意思。 顾桓之迟疑了一会儿,还是缓步走了进去。 院内,萧虞儿刚安顿好那对夫妻,起身就见顾桓之走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萧虞儿有些意外的说。 “你出去,这里我来处理。” 萧虞儿闻言,迟疑了半响,退下前还是忍不住提醒。 “你要小心些。” 客栈。 萧虞儿回到这里后,便开始收拾打扫,又拿了白布将卧榻两边隔开。 如今她身染疫症,万万不能跟顾桓之靠太近了。 门外,顾桓之刚回来就看到这一幕。 一股无名怒意涌上心头,他不经冷笑:“你就这般迫不及待与我划分界限?” 说话间,顾桓之朝着萧虞儿走近。 萧虞儿慌忙后退,面纱下的脸颊已经发红。 “天色不早了,你早些休息。” 语罢,她忙躺在角落,被子盖过头,生怕他看出什么端倪。 顾桓之周身的冷意更甚,躺在一旁,等蜡烛燃尽后道:“你真愿与我和离?” 漆黑的夜色下。 萧虞儿缓缓拉开了被褥,眉心布满了密密匝匝的细汗。 “是。”她咬唇忍着痛苦道。 黑暗中,她看不清顾桓之的面容,就听冷冰冰的声音从他口中传出。 “当初你要嫁我,便嫁,如今要离,便能离吗?!你当我是什么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萧虞儿呼吸一顿,下唇被快要被自己咬破了血。 今天她的药给了那对夫妻,病情没有得到缓解。 现在躺在床上,她的身体发烫,呼吸都越发紊乱了。 隔着夜色她轻声回:“能嫁与你,是我之幸,我从未这般想过。” 她深吸了一口气,按着心口的疼痛继续道:“我知你心仪之人一直是顾小姐,若你有意,回去我们后……” 萧虞儿话还没说完,顾桓之开口打断:“我的事与你无关!” 气氛顿时陷入一派静默。 这一夜,萧虞儿再也睡不着了。 翌日。 萧虞儿早早醒来,跟着一行人前去城南救援。 一路上听闻几个官兵说今日洛城会来一个大官。 正聊着,城门忽地被人打开。 一名身穿盔甲骑着高头大马的男子身后跟着一群官兵而来。 萧虞儿看到他眸色一怔。 就要逃离,男子却下马挡在了她的面前。 “好久不见,苏小姐。” 第八章 辞别 萧虞儿后退数步。 “莫子逸,你来做什么?” “我奉朝廷旨意前来镇压洛城流民,以防流民离开洛城将瘟疫传染到上京。” 莫子逸剑眉微扬,话落,士兵已经接管了洛城所有的守卫,禁止民众出入。 他曾经与萧虞儿有过几面之缘,且向其求亲过,只是被拒了。 因他向来手段强硬,做事狠辣。 萧虞儿从不敢与他有所交往,但没想到会在这里见面。 她走至一旁,去整理药草。 而莫子逸也跟了上去,低头看着她整理药草,语气玩味。 “看来你嫁给顾桓之后,过的并不好。” 萧虞儿的手一僵,什么也没说。 莫子逸也不在意,走上前,几乎遮住了她所有的光亮。 “萧虞儿,你如今还有一次选择的机会。” 两人相隔很近,萧虞儿退无可退,心底不由的慌乱。 “莫将军,我已嫁为人妻,请你注意分寸!” 莫子逸一双桃花眼别有风情:“嫁人了又如何,只要你答应,我现在就带你走。” 萧虞儿愣住。 她还没反应过来,便有一名官兵请命。 莫子逸只得先离开,走前他沉声道:“好好考虑。” 见他背影消失,萧虞儿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正准备去熬药,忽然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你这般急切想和离,是因莫子逸?” 萧虞儿回头,脸色一白。 不远处,顾桓之身着石青色飞鹤服高大挺拔,清逸俊朗。 只是那双好看的眼睛,异常的冰冷。 萧虞儿眸色微颤,正要解释,眼前却忽然一片黑,浑身疼痛压得她说不出话。 顾桓之见她不回答,只当她是承认了,心底烦闷一刻也不愿多待。 听着脚步声远去,萧虞儿扶着一旁的柱子,一抹灼热再也忍不住从她的鼻腔涌出。 点点黑色的血落入地上,很快散开…… 萧虞儿呼吸变得越发困难起来。 都说患了疫病,就如同踏进了鬼门关,她知道,自己现在的症状,怕是没几天的时间了。 “大小姐,城南又出事了。” 这时,小厮急匆匆过来道。 萧虞儿赶忙用面巾挡住口鼻,勉强看清小厮:“我现在就过去。” 一路上,春风冰冷。 萧虞儿看着一个又一个被抬出的尸体,眼底全是死寂。 在这瘟疫中,命如蒲苇,想活太难。 很快,萧虞儿又看到了前日的那对夫妻,只是如今男子的妻子被抬走,而男子紧跟着,默默地垂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这一刻,萧虞儿仿佛明白了什么…… 她帮忙处理着一切,等忙完不觉来到了父亲看诊的地方。 一搭建的破旧棚子内,苏父佝偻着背,在里面穿梭着。 萧虞儿鼻尖酸涩不已:“爹。” 苏父闻声,抬头看着她:“你怎么来了,快进来休息。” 萧虞儿想起自己的病,没有进去。 迟疑了很久,才道:“爹,你好好保重身体,不要太累了。” “放心,爹的身体好着呢!”苏父没有发现她的异常,继续忙碌着手上的事。 萧虞儿站在远处安静地驻足了许久,才不舍得转身离开。 还没走几步,苏父就跑了出来,温声说着:“晴晚,我们再坚持几天,到时就回上京。” 萧虞儿偏头看着苏父苍老的一张脸,喉咙哽咽。 再过几天,她怕已不在这世上了…… 第九章 我放你自由 自那天以后,萧虞儿与顾桓之之间的距离仿佛更远了…… 这天,京城传来消息,皇上召顾桓之火速回宫。 萧虞儿在远处看着顾桓之接过圣旨,久久没有回神。 她没想到,离别的日子那么快…… 夜里。 萧虞儿帮顾桓之收拾行李。 顾桓之看着这一幕,唇齿轻启:“明日清早马车便会来,若你想回上京,可一同回。” 萧虞儿手上一停,摇头温笑道:“不了。” “我要陪着爹一同照顾这里的灾民,皇上器重于你,你先回去吧。” 她不想在顾桓之面前离世,他走后也好。 听言,顾桓之没再说话。 翌日,马车来得很早。 顾桓之换了一身干净的黑纹官服,看着萧虞儿一一交待着小厮府邸事物,眸色深邃。 终于,萧虞儿说完,目光落在顾桓之的身上。 她竭力克制住身体的不适感,慢慢走上前,沙哑着嗓子:“回沈府了,你能帮我照顾好院子的红梅吗?” 顾桓之略微一愣,竟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萧虞儿见状,又嘱咐着。 “回去后,记得不要太劳累,早些就依譁寝,挑灯看医术对眼不好……” 说着一些细碎的事,眼看着马车要启程。 顾桓之转身要离开,她再也忍不住抓住了他的衣袂。 “浩霆……”萧虞儿眼里有些模糊,深深地看着他,想将他的脸刻在脑海,“其实这七年我从未后悔嫁给你。” 顾桓之身形一怔,藏在袖口的手不由得捏紧。 萧虞儿见他不言语,又说:“有些话,我憋在心底太久,今日想告诉你。其实当初你家妹生病,我爹第一时间全力医治,只是未能救过来,也是因此他辞去了御医一职。” 顾桓之听及妹妹的事,一时间喉中如同针扎。 那是他唯一的亲人! 七年的委屈在这一刻说出,萧虞儿心底说不出的轻松,又说不出的难受。 她眼睫微垂,自顾自继续说着:“以前是我太执着于你,耽误了你七个年头,如今在看到这么多生死之后,我发现爱情可能并不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事。” 说到此处,她眼底含泪,轻轻松开了顾桓之的衣角。 “所以……我决定放你自由。” 顾桓之心口一窒,不知为何不敢去看萧虞儿。 他快步上了马车,帘子将其高大的身影完全遮住,他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 天空,渐渐得下起了小雨。 萧虞儿看着马车消失在眼前,这才转身往城南的方向走去。 雨势好像没有停息,越来越大,萧虞儿忙碌着救治灾民,看着外面的雨不由得担忧。 “不好,爆发山洪了,快撤离!!” 外面官兵大喊着。 萧虞儿闻言,连忙安排着所有人开始撤离。 等到了外面,萧虞儿忽然听驻扎的棚子里面传来细细地哭声。 她就要折返回去,可这时,莫子逸不知从何处而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萧虞儿!这么大的雨你要去哪儿?!” 萧虞儿此时脸色苍白的可怕,病情加重鼻尖鲜血止不住的往外流。 莫子逸赫然一怔:“你怎么了?!” “疫症!” 萧虞儿平淡地说着,将手抽回,而后不顾莫子逸的目光,直接冲进了棚内。 “如果不想染上,就不要跟来。” 莫子逸愣住,眼睁睁地看着山体的流石朝着本就不兼顾的雨棚直接砸了下来!! “萧虞儿——!” …… 另一边,马车行驶出城。 顾桓之拉开帘子,看着窗外景色,脑中却不停地闪过萧虞儿那双盈满泪水的眼睛。 他还记得以前看那双眼睛时,总是神采奕奕,可如今那双眼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薄雾,再没往日那般明亮。 原来已经过了七年…… 七年时间,他与萧虞儿好似过了半生。 细细想来,他怎不知自己误会了苏家,只心中那道坎他逾越不过。 马车顶上,传来滴滴答答的声音,渐渐地越来越大。 外面,马夫高声道:“下大雨了,今日怕是不便走了。” 一众人很快下了马车。 有医官看着滚滚阴云的天空,不由得叹息。 “这雨下得那么大,瘟疫怕是要更严重了。” “是啊,这老天爷怎么这般不留情。” 自古瘟疫水源很重要,下雨后,会导致传染更快。 顾桓之站在雨里,视线却停在了洛城。 许久,他声音清冷:“回洛城!” …… 当顾桓之的马车赶回洛城时,这里已是第二天。 雨过天晴。 他刚一进城,就见原本驻扎的临时住所,现在被暴雨冲毁了大半。 路上几乎看不见任何人,顾桓之不由得心慌。 他快步下了马车,一路往城南苏父的医官而去。 眼看快到南城,忽然一个身影挡在了他的面前,是莫子逸。 “顾桓之,你可知萧虞儿患了疫症?!” “什么?” 顾桓之瞳孔骤然一缩,不敢置信。 他没有多想,一把推开莫子逸,拔腿往前而去。 不多时,他怔住了脚步。 此时不远处,围满了人。 而人群之中,一破旧的草席上,萧虞儿一身是伤没有任何声息地躺在上面。 霎那间,似有一声惊天巨雷在顾桓之脑海里炸开,震得他无法动弹! 顾桓之看着苏父佝偻着背,沙哑着嗓子道:“晴晚,雨停了,你尽力救助灾民这么多天,现在好好歇息吧……” 话落,苏父苍老的手缓缓落在萧虞儿致死未闭的眼睛上。 “我的女儿……一路走好。” 【添加客服微信号“ytxiaoshuo999"领取充值优惠劵,阅读更优惠!!!】 第十章 生死相隔 那一刻,顾桓之胸腔中的东西仿若被人挖空了去。 他墨色眼瞳中的光晕不停转动着,牢牢盯着那草席上的萧虞儿。 明明前一天,还在跟自己不停嘱咐的萧虞儿,为什么今日便了没呼吸。 不……绝不可能! “我要去看她,你们在骗我!我要去看她……”顾桓之跌跌撞撞的前走过去。 昨夜大雨,脚下全是泥泞道路,坑坑洼洼的,步子一踏便溅得他一身泥水。 走到草席面前,顾桓之浑然不觉地往前探过去,凝视着萧虞儿毫无血色的脸。 她又在装病吗? 得了疫症? 怎么会呢?往前这些不都是萧虞儿一贯伎俩吗? 也许他只是想让自己过去关心关心她罢了。 “萧虞儿,你又在耍什么伎俩。”顾桓之嘴角竟勾出一抹嘲讽的笑,“萧虞儿,你醒来,我还要接你回上京,你怎得……” “顾桓之你够了!”莫子逸终于克制不住那即将喷发的怒火,揪住顾桓之的领子,怒喝:“萧虞儿已经死了,你到底还要误会她多久!” 他难以置信自己当初居然将深爱着的女子让给这种伪君子,更不敢相信萧虞儿的尸体都已然摆在了他的面前,他还是觉得萧虞儿再骗他,在撒谎! 他到底有多不相信萧虞儿,这些年萧虞儿到底是这么过的! 他想狠狠地揍一顿顾桓之,更想揍一顿当年的自己! “莫将军,放手吧。” 苏父沧桑的声音响起,莫子逸纵有不甘,却还是放下了顾桓之的领子。 见两人剑拔弩张的气势,苏父弓着背艰难的站起身,悲叹道:“浩霆……我们没有骗你,晴晚早已得了疫症……已经去了。” 顾桓之想起前些日萧虞儿疏离的举动,忍不住道:“疫症可治,为何不早些说出来,怎会变成这样。” 说起这里,苏父眼神湿润,心间痛苦更是倾泻而出,“我们刚刚发现晴晚的时候,也曾想救她,可是我们却发现萧虞儿的身体内还有另一种毒,并且这毒,已经侵蚀了晴晚身体恐有三年之久……” 三年? 苏父的一字一句像是无数把锋利的刀刃扎进顾桓之的心里。 原来萧虞儿从来没有装病,她是真的病了。 顾桓之脚下像是空了一片,险些要跪下去。 “晴晚从来都不让我们担忧,受的委屈都藏在心里从不让人知道,哪怕自己已经病入膏脸上却喜欢笑盈盈的,浩霆,但她自从嫁给你之后,这些笑容都是苦涩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