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行远说完那句话,顾母就愣在了原地。 她知道这样做可能会惹得他丽嘉不高兴,但没想到会这么不高兴。 又想起这几个月他的状态,顾母放软了语气:“阿衍,这是你苏伯伯家的女儿,就是到咱们家来吃饭,没有别的意思。” 贺行远不说话,但也站在原地不动。 苏雅感觉自己的存在特别突兀,而且尴尬。 她站起身,笑了笑:“顾老师,是我今天来的不是时候,我先走吧。” “不用。”贺行远出声拦停她的动作,“我还有事,你留下来吧,” 说完,他转身看向顾母:“还有妈,您不用再费心思,我不会再婚的。” 顾母的心思被戳破,还是忍不住语重心长道:“阿衍,你还年轻,你需要一个家庭,难道你要孤独终老吗?” 贺行远想都没想就说:“我一个人过得很好,而且我有妻子,她叫况樱。” 话落,他微微颔首算是辞别,转身走出了老宅。 而从始至终,贺行远都没有看苏雅一眼。 苏雅脸色苍白,嘴唇上的口红都被咬掉一块。 过去了怔怔三个月,为什么他的心里还是只有况樱? 一个死人,凭什么占着她爱的人这么久?! 苏雅缓缓攥紧垂在身侧的手,眼底划过一抹狠厉。 离开老宅,贺行远在街上漫无目的地开着车。 他不想回自己家,却也没有地方可以去。 最后贺行远把车停在路边,下了车沿着街道走。 今天无疑是个好天气,灿烂的阳光透过路边梧桐树的叶子漏下来,稀稀疏疏的。 路上行人很多,不免有几对并肩而行的情侣。 贺行远从他们中间走过,面无表情,可心里却想起况樱。 两人结婚八年,似乎都没有这样逛过街,他们都太忙了。 但主要忙的人,还是贺行远。 他想着想着就出了神,等突然回神时,已经不知道走到哪条街上来了。 而他的面前,是一家展览馆,正在展出一场摄影展。 门口的巨大海报采用黑红色调,三个白色大字横贯其中,“悲中喜”——五十名抑郁症患者的日常状态。 抑郁症。 这三个字让贺行远内心一震,他瞬间就想起了况樱的病历。 鬼使神差的,他买了票,走进了展览馆。 让贺行远出乎意料的是,展览馆中的色调并不压抑,反而采用了粉色和白色,给人一种轻松的氛围。 而压抑的却是那些作品。 环形走廊两边的墙壁上挂满了人像作品,有的眼神空洞,有的面无表情。 一路走到尽头的圆形大厅,贺行远心情沉重。 大厅的墙上依旧是那些照片,唯独中间那副照片上的人,在笑。 贺行远抬眸看去,却在看清那人面容时浑身一僵,如坠冰窖! 他死死地盯着那张照片,心脏越跳越快,在胸腔中如雷般震响。 不……不可能! 怎么会是她?! 第二十章 贺行远活了三十年,从来没遇见过这么诡异的事情。 他死在三个月之前的妻子,竟然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一场摄影展的照片里。 不知从哪儿来的寒意从贺行远脚底升起,顺着背脊爬至头皮,让他一阵颤栗。 他一瞬不瞬的看着那张照片,连眼皮都不眨,试图从上面寻找出来一点蛛丝马迹来证明她不是况樱。 可是,失败了。 不管看多久,看多少次,贺行远都不能证明那只是一个和况樱长相相似的人。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况樱……明明就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就在贺行远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中时,一个男人从旁边走近。 他像是在和贺行远说话,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副作品,同是抑郁症患者,只有她脸上会出现笑容。” “但是谁能想到,拥有笑容的她,其实才是在场所有患者中病情最严重的那个。” 贺行远浑身一怔,僵硬地转过头去看男人。 有些眼熟,但他确定他不认识这个人。 男人还在说,只是这次,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不过还好,她挺过来了。” 尽管很轻,可贺行远还是听清了。 他彻底愣住,大脑一片空白。 微笑抑郁症……挺过来了? 一个和况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恰好也得了抑郁症?这个世界上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她……就是况樱?! 贺行远突然回神,可一转头,身边刚才的那个男人早就没了踪影。 余光扫到手上的票,他拿起来看,突然发现男人就是这场展览的摄影师。 贺行远盯着那个名字,眉心微微皱起。 沈骆? 身为大学老师,贺行远认识的人很多,可偏偏就这么巧,他只认识一个姓沈的。 贺行远在几秒之中迅速冷静下来。 他看着况樱的照片,很快就意识到三个月前她的死亡,或许有蹊跷。 那时,贺行远在赶去医院的路上出了车祸,而刚醒来。他就被告知况樱的遗体已经被带走火化。 从始至终,都是旁人说她死了,可他只看到了她的墓碑,没见过她的遗体或是骨灰。 越想,贺行远的心就悬的越高。 如果况樱没死……为什么所有人都要瞒着他? 贺行远大步离开展览馆,脚下步伐越来越快。 回到车上,他正要拉安全带,却陡然想起什么。 深吸了口气,贺行远拨通了况樱母亲的手机号码。 没响几声,那边就接起。 唐母的声音有些惊讶:“阿衍?” “妈。”贺行远嗓音干涩沙哑。 “怎么突然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有什么事吗?”唐母问。 话就在嘴边,可贺行远不知道该怎么问。 况樱真的死了吗?这个问题他自己都觉得荒唐。 他希望唐母没骗他,可他又希望唐母骗了他,至少这样,况樱还好好活着。 沉默半晌,贺行远压下起伏的情绪,缓了口气:“没什么事,只是想问您一个问题。” “柠柠她……现在还好吗?” 第二十一章 听筒里沉默了好几秒。 再开口时,唐母的语气变了些:“阿衍,你这是什么意思?” 贺行远不自觉攥紧手机。 “妈,你有没有事情瞒着我?” 尽管他和况樱离婚是事实,但他心里还是把唐母当做母亲。 他不想用“骗”这个字来把事情搞得太歇斯底里,他只是想知道,况樱究竟还是不是活着。 但唐母的情绪却很明显的变了:“瞒着你?我能有什么事情瞒着你,阿衍,我拿你当半个儿子,柠柠离开不是你的错,你要学会放下,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贺行远当下心里就有了答案。 他什么都没说,唐母却主动提起了况樱。 她的死,一定有蹊跷。 知道从唐母的口中问不出什么,贺行远抿了抿唇:“我知道,妈,我就是常常还会梦见柠柠,梦见她在哭。” 唐母顿了顿:“梦都是相反的,你不要太想不开了,阿衍。” “嗯。”贺行远低应了声,“妈,你也要多注意身体,我不打扰了。” 挂断电话,他深邃的眼眸中划过一抹复杂。 静坐了片刻,贺行远启动车子,开往了某个方向。 上海医院。 送走最后一位病人,沈寻站起身走向门口,拿上外套准备离开。 刚穿好,诊疗室的门却被推开。 沈寻抬眸看去。 在看清那人面容,微微一怔:“顾先生?” 贺行远走进诊疗室,将门关上,眼底深意不明地看向沈寻:“沈医生,好久不见,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他一身黑色风衣,神情礼貌淡然,可沈寻莫名感觉到了一种威胁感。 回过神,沈寻淡淡一笑:“我记忆力的确还可以。不知道顾先生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他可不觉得贺行远来找自己是为了闲聊或是叙旧,毕竟两个人只见过一次,没有什么旧可叙。 “的确有点事情,可能会耽误些时间,沈医生忙吗?”贺行远询问,可语气分明不容置否,像是今天不说清楚就不会离开。 沈寻笑笑:“不忙,坐下说吧。” 两人在桌子前面对面坐下,贺行远从兜里拿出什么放在了桌子上。 “不知道沈医生认识这个人吗?” 沈寻低头去看,正是一张摄影展的门票。 上面,沈骆一表人才,笑容阳光。 沈寻的心脏倏地停了拍,但脸上镇定地没露出一点异常。 他不动声色地将问题抛了回去:“顾先生为什么会觉得我认识他?” 贺行远向来是个温和的人,可现在他的眼神竟带着些许凌厉。 “沈医生和这位摄影师同姓,甚至有八分像,总不会是巧合吧?” 沈寻抿了下唇,心里警铃大作。 但很明显,纸包不住火,这件事不可能会骗过贺行远。 “的确不是巧合,沈骆是我亲弟弟。” 贺行远了然:“这样。” 他话中深意不明,让沈寻不禁皱了下眉。 “顾先生来找我,该不会只是为了问这个吧?” 贺行远没回答,目光却突然变得锐利:“既然这位摄影师是你的弟弟,那么我想问问沈医生……” “为什么你弟弟拍摄的照片里,会有一个和我妻子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第二十二章 诊疗室里回荡着贺行远有些激动的声音。 他紧紧地盯着沈寻,眼睛里慢慢涌出些血丝。 沈寻镇定自若地回看着他,却抿着唇沉默。 他想回答是巧合……可这怎么可能是巧合?! 半晌,贺行远猛地起身,两只手臂撑在桌上,逼近沈寻:“沈医生,我觉得你是个聪明人,有些事不需要拐弯抹角。” “告诉我,柠柠真的死了吗?!” 诡异的沉默在屋子里肆意蔓延,贺行远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有些困难。 他必须今天就要知道况樱的事情。 无声的对峙中,沈寻到底还是先败下阵来。 其实他早知道这件事不会瞒太久,但贺行远来的比他想象中的太早。 沈寻深吸了口气:“唐小姐的确没有死。” 听到这个答案的一瞬间,贺行远的心脏仿佛被重重一锤。 他的大脑有一霎那的空白。 真的是这样,况樱真的没有死。 她还活着! 贺行远怔怔地坐回椅子,一时间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