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色苍白,瞧不见一丝血色。 听见动静,程璟言才缓缓开口:“长吟,她走了吗?” 见半晌没有人作答,他这才缓缓睁开眼,便看见言羽站在她跟前。 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又恢复平静:“你……来了。” 言羽缓缓上前,在他身旁不远处坐下:“从前,我觉得,只要南星站在我跟前,我便一眼能将他认出来,可原来,是我太过自信。” 程璟言神色一怔,却露出一抹苦笑:“不是你自信,你确实认出来了,从一开始便认出了。” 从他们初次遇见开始,她便认出了他,是他先不记得她的。 后来也是他先伤透了她,才有今日如此因果。 “今生之事,你我就此两清吧,人妖殊途,你我终归不是一条路上的人。”言羽说这话的时候,面上没有丝毫表情。 一如当年程璟言对她说这话的时候。 程璟言自嘲一笑,牵动心头伤口,他剧烈咳嗽起来,伤口崩裂,又有鲜血缓缓渗出,染红了白袍。 果真是天意弄人,曾经他以此言如此劝言羽断了这个念头。 如今,言羽又将这话原原本本还给了他。 “若是,我便要与你殊途同归呢?”程璟言看着她,眼里却是坚定不移。 言羽脑子里嗡了一下,只觉这话无比耳熟。 脑海中浮现她自己的声音,不断重复着那句:“若我便要与你殊途同归呢?” 她心口一痛,缓缓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待你伤好,便回昆仑去吧,自此你我……两不相欠。” 第三十章 四月芳菲尽 人间四月芳菲尽,一场大雨过后,涂山的梨花亦残落了一地。 言羽看着这满地梨花,忽然就想,这恐是天意。 梨花便是离别之意,若喜离别,又岂能不受离别? “阿主,那两个道士,下山了。”赤珠匆匆跑上前,报道。 言羽的身形僵了瞬,却只是轻巧一句:“走了,也好。” 走了,便不用再想着该如何面对他了。 可顿了顿,她又道:“赤珠,你去将洞中那瓶琼玉露送去给他吧。” 赤珠一脸愤然:“那琼玉露可是上好的治伤良药,怎能便宜了那道士!” 言羽看她一眼:“去吧。” 赤珠也只得听令。 言羽看着太华城的方向,眼神悠远。 她终归是会心疼的,也终归不舍让他难受。 她想,如若当初修炼成仙,想来也不会有如今诸事。 可是,世间皆苦,她又如何抗过天命。 想来如今的下场,亦是天命给她的惩罚吧。逆天而行,必有天惩。 她早已没有了当初那份要与天抗命的毅然。 夜沉如水,繁星当空。 程璟言坐在院中,抬头看着天空,繁星如故,只是观星之人却不在了。 那日他还能与言羽一起夜下观星,如今,他们却连见面的由头都没有了。 “师兄,你还受着伤,怎么不去歇着,在这夜里吹风。”谢长吟进门就看见他在看着夜空出神。 程璟言这才收回眼神,看向谢长吟:“无事,死不了。” 可谢长吟眼中却闪过一丝担忧,他拉过程璟言的手,把过脉,脸色却更沉了下来。 “你这丹田已有邪气入侵,若是堕入魔道,我可如何向师傅交代!” 程璟言收回手,神色淡然:“只要持心正,成仙成魔又有何区别?” “师兄此言差矣,世上妖魔害人无数,怎可与仙神混为一谈!”谢长吟道。 可程璟言挪过眼神,只怔怔看着天空:“我从前也与你一般,可现在,你看是为人的林婉可恶,还是涂山那些从未害人的妖怪可恶?” 谢长吟一时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世间善恶,又岂是物种之间便可分辩的。 人有恶人,妖亦有善妖,也不可一概而论。 “我明日要回昆仑山,也会问问师傅可有解救之法。” 程璟言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我已离仙道远矣,你亦不用为我费心,若回昆仑,替我向师傅他老人家告罪,我周身邪气,恐再不能回昆仑了。” 那灭道丹吃下去的时候,他便算是自绝大道。 他没有什么好后悔的,只是长路漫漫,他再无来世,定要将最好的结局留给言羽。 谢长吟不语,心中自然也是知晓了结局。 他想说些什么宽慰一番,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情之一物,他不懂。 “师兄,为了一个狐妖,真的值得吗?” 程璟言无奈一笑,夜色下,苍白的脸更显凄凉:“哪有值与不值?我唯恐她伤了半分,唯恐她委屈了半分,可到头来,却是我亲手害了她。我不为弥补,只愿自己不留遗憾。” 说来,亦是他心中自私,分明最好的选择是从此离她远远的,不让她难过,不让她想起过往才对。 可他心中放不下,见不到她便又时时挂念。 为今,只愿她好。 如今,他终于可以泰然做回她眼中的路南星了。 第三十一章 恍若当年 “咳咳咳……”剧烈的咳嗽声从洞府传来。 言羽看着地上的血,不由有些晃神。 如此下去,她也不知道她还能活多久了。 “阿主!”赤珠进门,就看见地上的鲜血,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你受伤了?” 言羽擦掉嘴角鲜血,虚弱摇头:“上次被林婉打伤的,没关系,很快便能痊愈。” 赤珠半信半疑,帮她把被子盖好:“阿主,要不明日起去极仙洞闭关吧,修炼一番才能养好神魂啊!” 言羽摇摇头:“你方才找我所为何事?” “那个道士又来了。” 看赤珠表情,言羽就知道,一定是程璟言。 按说他受了伤,现在伤还没好,日日往她这里跑算怎么回事。 “他来做什么?”言羽微微蹙眉。 赤珠不满地瘪瘪嘴:“说是要见阿主你,我都说你不想见他,可他就是不走。” 言羽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到底,她又怎能真的对他视若无睹。 她只得起身下床,穿好衣服,看了看自己脸上气色,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 山脚下,她远远便看见了一身白袍的程璟言,风吹过他的衣衫,几朵梨花随风而落。 这情景真是像极了从前,景如旧,人如故。 她缓步走上前,程璟言蓦然回首,正在几尺外看见了她。 “你还是来了。”他语气很轻。 言羽停在离他不远处,没有再上前:“你找我何事?” 程璟言看着与她隔开的几尺距离,心头却升起一团苦涩。 他深吸一口气,才开口:“长吟回昆仑了,我已将太华城城主之位让给了旁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