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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头微微蹙起,静了好一会儿,方道:“明天再说吧,雨这样急,万一着凉了,多不好。”

“是。”

她眉头仍皱着,补充:“你叫奶娘多哄哄他,出去逛逛,买点吃食,陪他做做游戏什么的……”

话未说完,耳畔忽而传来几声猫叫。

呜哇——呜哇——

夏云枝仰头,眼神透过窗棂,不停往屋檐望,像关在笼中的一只画眉。

她看了好一会儿,始终没瞧见叫春的野猫,略有些失落地垂眸,叹了声,话锋一转,又说:“玉箫,你还记不记得,官人在时,曾送给我一只小猫。”

玉箫答:“记得。”

“你说,我给乾儿找只猫养一养,怎么样?”

“小少爷吗?”玉箫说。“小少爷才五岁,再等等吧,起码等到七岁,正儿八经跟着私塾的先生识文断字了。”

“是嘛,真可惜,”夏云枝说罢,又静了一阵。

雨声不绝。

自从守寡,夏云枝发觉自己的头脑一年不如一年,嘴巴一年到头用不了几回,成日对着默默流淌的烛泪,人老得极快。她也去看过几场戏,参加过诗社,游过春。有事情做,人就精神一点。可等热闹过去,回到小屋,孑然一身,那种虚飘飘的感觉便会找上她。坐久了,手脚都是冷的,沁在雨中,怎么都提不起力气。

像蚕蛹。

回过神,蜡烛短了一截,玉箫仍站在原处。

夏云枝眼珠子一抬,看着她说:“玉箫,去给大少爷送盘糍粑……就说,叫他注意身体,别熬夜读书,要在戌正前睡下。”

玉箫神色微动,低声道:“夫人,大少爷心里有数的。”

“好了,叫你去就去,不许多嘴,”夏云枝道,“在这个家……这个家,我也只能靠他了。”

玉箫俯身,头低下去,轻轻应一声“是”,下去了。

屋内回归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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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还在下。

夜饭是在卧房吃的,从大厨房走到这儿,饭菜有些凉。

玉箫说要重新热。夏云枝制止,说算了,她也没胃口。草草吃了几口,余下的分给屋里伺候的丫鬟。玉箫替她拆发髻,一根红绳孤零零地摆在妆台。

梳洗罢,夏云枝仍无困意,开着窗子,说要听雨。丫鬟们拗不过她,留了一扇小窗,料峭的春风夹带微雨,扑面而来,衣衫微湿。

天光一点点暗下去,雨声里,偶尔传来几下连绵的猫叫,呜哇呜哇,是在叫春呢。夏云枝听着,跟被猫抓狠狠挠了下,她仓皇起身,绕着卧房走了一圈,又坐回小凳,掌心掩住脸,一直到天完全黑透。

玉箫端着铜盆进屋,请她擦一擦被雨丝缠绕的脸。

“几时了?”夏云枝扫过她手里的铜盆。

玉箫拧干帕子,递过去。“差不多是戌时。”

夏云枝沉默片刻,接过巾帕。“不早了,睡吧。”

上了床,辗转许多遍,仍睡不着。屋檐的猫儿还在叫,从一个变成了两个,互相叫唤。夏云枝听着凄厉的叫春声,心里又刺又痒。

她翻身,面朝帷幔,举起手。外头留了一盏油灯,是她执意要的,等油烧干了灯花便会凋谢,因而一抬胳膊,便见黑黢黢的影子印在绸缎上。夏云枝盯着手臂的倒映,食指与拇指捏在一起,做成孔雀的模样,在帷幔前摆动。

正玩着,忽得,门关传来一声响。

夏云枝坐起。

接着是一串沉稳的脚步声。

“你来了。”她开口,也跟猫叫似的。

幽暗中浮出一个宽袍的身影,男人坐在床畔,五指钻过帘子,牢牢握住她的手腕。

“我都睡下了。”夏云枝窃窃说着,一把撩开帘幕。

背光,男人的脸沉溺在昏暗中,连面庞上缀着的那一颗痣,都快要看不清楚。他垂眸,笑了下,五指上移,与她十指相扣。

“抱歉,夜里有事耽搁了。”战容贺柔声道。

夏云枝立刻问:“什么事?”

战容贺不答,松开她的手,起身问:“怎么不关窗。”

“忘了。”她不好说是怕关了窗,就看不到他来。

战容贺轻轻一笑,走到楠木花窗前,合窗。这一关,屋内骤然暗了许多。傍晚留的油灯,到了深夜,已渐渐干涸。他坐回原处,手撑在床榻,沉沉望着她。

两人挤在黑幢幢的拔步床上,听着彼此的呼吸。

“怎么不说话?”夏云枝的声音微微颤动。

战容贺带着笑,突然俯身,将唇印上她的。夏云枝肩膀微耸,手攥紧被褥,闭上眼睛。温热的舌打唇缝探出,往她的口中钻,微薄的酒味也跟着渡进来,有些苦。他顺势搂住她的腰,呼气渐急,舌尖搔着她的,简直要把她的唇舔破皮。

夏云枝快要喘不过气,心一横,推开他,气喘吁吁地说:“喝酒去了?”

“嗯。”他慵懒地说着,抬起手,中央的三指抬起女人的下巴。

“上游船了?”

战容贺将脸贴过去:“嗯。”

“原是有佳人相伴,乐不思蜀。”这话酸得吓人,夏云枝说出口便后悔,急忙变了脸色,浅笑着问,“同谁去的?你大伯?”

战容贺不答,只懒懒看着她,真像是吃醉了酒。夏云枝抿一抿唇,拨开他的手,两条胳膊搂住对方的右臂,想扶他躺到床上。男人太重,她拽了他好几次,都纹丝不动。

夏云枝有些泄气,甩开手,一双狐狸眼紧盯着他,眼珠子略微上移,露出下眼白,凶却媚。

战容贺见了,噗嗤一笑。

“是和ʝ大伯一起去的。”他道。“新任巡案是爹的旧友,我明日要去拜见他,也算为会试做个准备。”

夏云枝冷冷地弯起唇角:“你存心的。”

战容贺眯起眼,捻起她的一缕长发,低声道:“贞固不孝,向母亲赔罪了。”

第三章 爱河

话音搔着耳垂,男人吐气湿热,毒蛇似的扭进来。

夏云枝挑眉,一下打开他的手,正襟危坐道:“你就是这般对你母亲的?”

战容贺头向右稍稍歪倒,发丝垂落在眼前,湿润的目光透过碎发,紧盯着她的脸。夏云枝与他对视,不一会儿便败下阵来。

男人又是轻轻一笑,上身前倾,两手撑在软塌,几近将她压在身下。宽袖内藏着一点冷冽的油墨气,是徽州府罗家产的松烟墨,名为龙濞香。

“那——娉娉?”鼻尖快贴到她的脸颊。

这是她小名。

夏云枝心弦微动,两手捧住他的脸,主动贴上去。

唇齿相交,鼻息被拘在小小的一方天地,反复呼出吸入,滚烫的,火钳般在心口来回碾压。猫直叫,手也不安分了,先是反握住她的,五指慢慢扣进去,攥紧了。雨声在帘外缓缓荡开,如梦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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