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有些不耐,曲琉璃本能地想要跪下认错。 可只一瞬,那要出口的话便被生生咽回去。 她看着宇文城身后徐徐走来的女子,没有动作。 而秋洛瑶看见曲琉璃,也是一愣,随即搂住了宇文城的手臂:“阿城,她是谁?” “一个下人而已。” 宇文城回答着,而后冷眼看向曲琉璃:“还不退下!” 迎着他眉间的冷厉,曲琉璃喉间泛苦。 她陪在宇文城身边十二载,从未见他如此疾言厉色。 这女子于他就这般重要? 曲琉璃想着,心中涌起股执拗,她抬眼直直望向秋络瑶。 打量着,她才发现其实两人的样貌还是有差别的。 或者说,秋络瑶更像是昨日大婚铜镜中的自己。 那一瞬,有什么东西慢慢串连成线。 心底的那个念头不可置信,却让曲琉璃不得不信。 甚至包括宇文城曾说过的那些话都一一成为佐证。 “确实很像。” “你这张脸很美。” …… 一句一句,曲琉璃心神一片震荡。 她狼狈地收回视线,看向宇文城:“你说的许我十里红妆,中宫为后,其实都是许她的,是吗?” 宇文城沉默不语。 “你既这般喜欢她,为何要用我做替身?”曲琉璃压着心内悲苦继续问。 “阿瑶喜欢自由,我也许诺会给她自由。” 宇文城的言语中氤氲着浓厚的情意,那般重。 可落在曲琉璃耳中,却如重石砸在心上。 他要成全秋洛瑶的自由,便用她的自由来换吗? 数不清的酸楚刹那间涌上眼眶,曲琉璃的眼前有些模糊。 她紧掐着掌心,硬将热意压下:“主子可是忘了,你也曾答应给我自由。” 她提醒着。 闻言,宇文城眉心紧蹙,像是厌烦至极:“若没有我,你能活到今日,谈何自由?” 听着这些,曲琉璃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她从没想过,原来在宇文城心里,自己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合该的报恩! 攥起的指尖发凉,曲琉璃紧抿着唇,哑声再问:“主子对我,当真只有这些吗?” 可宇文城早已没了耐心:“还不滚下去,自己去刑司领三十梃杖责罚!” 曲琉璃心一冷,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而后慢慢屈膝跪在了地上。 “曲琉璃遵命。” 说完,她起身往外走去。 背后,秋络瑶看着她远走,眼底闪过一抹不明的情绪。 夜深。 曲琉璃趴在长凳上,背后袭来一阵一阵的痛。 “砰!砰!” 一棍接着一棍,慢慢的将她拽入黑暗中。 再醒来时,刑司一片漆黑。 背后痛楚减少,一片冰凉,显然是有人为自己上好了药。 曲琉璃艰难起身,环顾后,只见秦刹站在不远处。 她走上前:“多谢。” 秦刹摇了摇头,看着她的眼里闪过抹复杂:“放弃吧。” 这话没首没尾,曲琉璃却听懂了。 她沉默不语。 秦刹瞧着,沉声说:“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查到了?”曲琉璃愣了下,语气带着点点欣喜。 她半月前还曾问过宇文城,他那时说还未查到。 “嗯。” 秦刹神情晦暗不明:“你母亲是忠国公府的大小姐苏轻玉,你父亲是大理寺卿秋远节。” 听到这两个名字,曲琉璃只觉耳熟。 没等反应,就听秦刹的声音再次响起。 “今日主子身边的女子名唤秋络瑶,是你同胞姐妹!” 第五章 隐瞒 曲琉璃僵住。 她愣愣地看着秦刹,不敢相信:“会不会……弄错了?” 秦刹无声地叹了口气:“十年前,主子便已查出了你的身世。” 他的声音轻飘飘着,说出的话却有如千斤重。 曲琉璃踉跄着后退,想要说些什么,可喉咙里却像被什么堵住般,说不出话。 很久很久,她才逼出一句:“不可能……” 宇文城怎么会瞒着她,他明知自己有多想找到亲人! 秦刹瞧着她的脆弱,心中不忍。 却还是继续说:“你与我们不同,我们无家可归,而你是高门嫡女。若告知你身世,你定不会再为主子所用,所以主子才将一切瞒下。” 再也没有力气支撑着自己了。 这一瞬,曲琉璃只觉得天塌一般,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背后断断续续的疼。 可她只是望着天上的残月,在地上孤坐了整整一夜。 这之后,曲琉璃回到凤仪殿养伤,许是心中积压了太多事,她什么也吃不下。 几日下来,伤口结痂时,曲琉璃的身子也消瘦了一半,脸色苍白。 这日,京城中久违的晴朗。 她接到了宇文城的传诏。 殿中。 曲琉璃跪在地上,看着龙椅上的宇文城,不觉出神。 “曲琉璃,你可听清了?” 不见人回应,宇文城皱眉厉声问道。 曲琉璃回过神,忙垂下头:“是。” 说着,她起身往外走。 就在出殿的那刻,曲琉璃脚步微顿,转回头看向宇文城:“主子,我的身世可有眉目了?” 宇文城扫了她一眼,淡淡地回:“没有。” 曲琉璃下意识收紧了手,却只是说:“我知道了。” 而后,她默默走了出去。 天上的太阳依旧炽烈,可曲琉璃却觉得冷。 当夜,京兆府府尹私宅内一片死寂。 牌匾砸在地上,碎裂两半,熊熊大火燃烧着,吞噬了宅院。 曲琉璃看着,手中剑上的血缓缓滴落,她的眼里闪着不知名的情绪。 低下头,她看着自己手上溅上的红,心中一阵翻涌。 她从未说过,她怕血,也怕死。 可为了宇文城,她强压下心里的恐惧,成了一个杀手,成为他手中的刀,为他披荆斩棘。 曾经过往十二年,她从未觉得有什么不对,也心甘情愿。 可现在,她开始有些怀疑了。 但只是片刻,曲琉璃便停了思绪,将剑扔进了火海,转身离去。 翌日。 曲琉璃清来到议事殿复命。 等了很久,宇文城才携着秋络瑶出现。 瞧见曲琉璃,他眼神闪了闪,轻声哄着秋络瑶去休息,然后才走过来。 “事情办好了?” “是。”曲琉璃回着,跟着宇文城走进殿中。 可之后,两人相对无言,大殿静了下来。 曲琉璃看着宇文城,他眼眉间不见刚刚面对秋络瑶时的柔情,满是凌厉。 出神之际,宇文城再度开口:“明日阿瑶作为皇后要回府省亲,你陪她同去。” 闻言,曲琉璃一愣,不明白他的心思。 “主子,我……” 似乎是听出她的拒绝,宇文城皱眉:“暗卫中只你一人是女子,你听令便是。” 此话一出,曲琉璃所有的话都被挡了回去。 她真的很想问宇文城,他明知自己身世,为何还要这样对她? 但最后却变成了:“是。” 宇文城颔首:“明日你便扮作侍女跟在阿瑶身边保护她,退下吧。” “是。” 说完,曲琉璃再不能待下去,转身便要退下。 却在刚踏出殿门的那刻,听闻宇文城的声音再次响起:“戴上面具,不准让秋家人看见你的脸。” 第六章 误会 曲琉璃脚步一顿,握着佩剑的手慢慢攥紧。 “是。” 翌日。 大理寺卿府内院。 秋络瑶正与拉着秋母的手说着话,目光扫到站在堂中侯着的曲琉璃,突然说:“母亲,姐姐走失这些年,还是没有寻到半点消息吗?” 秋母怔了怔,不知道为何她会突然提起此事。 却还是叹声回:“前些年曾有人说寻到了一个与你容貌相似的女子。说是皇上府里的侍女,可你爹派人去寻,皇上只说府上并未有这人存在。” “这样啊……也不知道姐姐到底在何处。” 秋络瑶说着,看见有些呆愣的曲琉璃,嘴角勾起抹得意的笑,而后拉着秋母说起了别的。 而曲琉璃站在原地,耳边萦绕着秋母刚刚的话,心中一阵翻涌。 想到宇文城勒令自己戴上面具时的冷漠,她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发颤。 用过晚饭后,一行人启程返回皇宫。 路上。 秋络瑶看着曲琉璃心不在焉的模样,眼底划过抹冷意。 当日她对宇文城说想要自由,不愿入中宫为后,本就是想要他对自己心怀歉意。 谁知,宇文城竟会让曲琉璃替她参加封后大典,打乱了她的计划! “你跟在阿城身边多久了?”秋络瑶缓缓开口。 曲琉璃闻声回神:“十二年。” “我听旁人说,你是他捡回来的野丫头?” 曲琉璃顿了顿:“……是。” 她不知道秋络瑶为何要问这些,但还是一一回答。 “那你觉得在阿城心里,是你重要,还是我重要些?”秋洛瑶再度发问。 闻言,曲琉璃有些不明白:“秋小姐这是何意?” “没什么,玩笑而已。” 秋络瑶笑了笑,眼底情绪意味深长。 至此,两人再无话。 曲琉璃将秋络瑶送回了王府,才回到凤仪殿。 夜黑。 曲琉璃洗漱回来,刚推开门,却看到宇文城坐在殿中。 她一愣,忙走上前:“主子。” 闻声,宇文城看过来,脸色却一片冷凝。 曲琉璃看着,心莫名颤了下。 然后就听宇文城说:“你竟这般无用,连阿瑶都护不好!” 曲琉璃不解,这一路上无事发生,秋络瑶也未受伤,这话是何意? 她刚要开口,却突然想起马车上秋络瑶异常的言语,瞬间明白了什么。 “若我说她根本什么事都没有,主子可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