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接受不了,这次你赢了,看到我站在这里,你是不是有旗开得胜的感觉?” “我没有要你死。” “可是我不想输,我也不会输。” “想进入新循环,不必用这样激进的方式。”他受够了她总是用这样激进的方式解决问题,“我们可以好好谈。” “你知道,我不做没把握的事。” 她再次伸出脚。 劝不住的。既然如此,她也该付出点代价。 布玖闭上眼,成全她:“跳吧。” 第二十四章 黑色星期五 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自己也不能松懈,如果不努力变得更强一点,失误频繁出现,人生会越来越摇摆。黎艳然极其讨厌那种摇摆的感觉。她曾对布玖说,她对循环感到恶心,是为了试探他的态度。事实是,她更忍受不了未掉落循环前的生活。 那时的生活,充满了无尽的摇摆。 她能在摇摆中找到的唯一出路,就是把他杀掉。 后来陷入进循环,无论多少次,她都越挫越勇,未放弃过探索。于她而言,每一次循环都是一次可修正的机会。她讨厌布玖总是有一日过一日、知足常乐,却又不得不承认她是有些羡慕的。 她根本学不会松弛。 松弛,便意味着摇摆。她讨厌摇摆。 无论是事业还是和布玖的感情,她都有无数的方案。这个不行、不喜欢,大不了就是下一个。如果她的人生字典里有“松弛”两个字,这个词具象到生活中,唯有这样形式。 在天台上,布玖对她说:“跳吧。” 她坠下楼的那颗心于是又从遥远的地方慢慢飘回身体。经过十二次的循环,他们终于有了点默契,他嘴上还是会说伤人的话,但她能感觉到他在靠近。 他说:“想进入新循环,不必用这样激进的方式。我们可以好好谈。” 她看到他讲这话时,是无力抵抗的姿态。 黎艳然不怀疑他说这话的可信度,但是做事情习惯了再上一层保险的她,要确保一定是她想要的那种结果的她,还是伸出脚,纵身跃下。 13。这个数字在西方是不吉利的、邪恶的。它代表着未知的黑暗和背叛。不是个好数字。偏这样巧,她出门去上学前看到日历上正是 10 月 13 日。但黎艳然心情尚可,她劝慰自己:新循环开始了,新计划也开始了。 这是 2006 年的 10 月 13 日,周五。 她进入了第十三次循环,布玖应该也是。没有他,这轮循环是开启不了的。清早,闹钟响,她收拾好书包,拉开抽屉,捡出平时积攒在里头的些许零花钱。她想好了借口,要和妈妈说一声,今晚放学后她要去同学家一起写作业,可是打开房门,家中静谧得只有她制造出来的声响,父母的影子一个不见。 黎艳然抑制住胸腔的烦躁和惊惧。 “有用吗,艳然?”布玖的声音横空在她脑中回荡,加剧了她的彷徨。她不知为什么会突然想起布玖的这句话。可疑的是,他是何时、在何种情境下对她讲的这句话,她毫无印象。 一整日,课堂上老师教授的知识她都听不进去,她满心装着另一件事。放学铃一响,她速度收拾好东西,跑出教室。在楼梯口撞到班主任,被训斥:“黎艳然,冒冒失失的,家里着火啊?”黎艳然没有道歉,她看了眼面前戴眼镜的男人——这个班主任是公认的功利型教师,对好学生百无规矩,作为上不上、下不下、成绩中等、时不时还要拉一下班级后腿的黎艳然,是得不到他向自己说好话的待遇的。 人回到青春年少时,蓬发的傲气好像也会跟着回来。 总有一天,他会吹锣擂鼓,昭告天下:黎艳然是他的学生。将功劳能占一点是一点。 她抿了下嘴,继续往校门口冲,往目的地进发。 班主任在后面怒吼:“撞了老师还不道歉!黎艳然——下周交检查报告——” 她几乎是憋住一口气冲到的网吧。 老板见她是个女生,还穿着校服,露出点犹疑。黎艳然不是没想到这一点,她从书包里拿出小外套遮住上身的校服,并和老板保证:“我就呆一个小时。” 对方果真睁只眼闭只眼就放了她进去。 “12 号机位。”老板说。 12 号机位在靠墙边的位置,很合黎艳然的意。她开了机,果断输入新浪网址,注册了属于自己的博客。然后又从书包掏出昨晚写好的稿子,借着电脑荧幕和头顶略显晕黄的灯光,把内容敲打进去。她敲字手速很快,引得对面打游戏的女生都禁不住探头瞧了她两眼。 不多时,她的第一篇博文便发表在被她命名为“艳说奇案”的博客之上。考上暨海对她来说已经不是什么需要攻克的难题,前面几次的循环她已然知道怎么学习可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而“艳说奇案”不论是在校园还是工作,她也攒足了策划经验。这次循环,她要提前修正事业上的风帆。她只是生活在 2006 年,她的理念、手法、经验,都是超前的。 从网吧出来时,天色已黑,可黎艳然在心底藏着一轮耀眼的太阳。 她背着书包,走到家楼下,抬头,是黑黢黢一片。心底那轮太阳似乎也窥见了那片黑黢黢,跟着慢慢黯淡下去。 她原以为她该是第一个回到家的人,可是转动钥匙推开门,按亮客厅里的大灯后,凌乱的、散漫的、打砸了一地的东西又告诉她:他们是回来过的。 要收拾吗?她卸下肩头的书包,想了一阵。 不。不要。这么样就最好。 那些曾被她掩进脑海深处的回忆,随着这次循环的开展,逐渐浮出水面,挥舞着魔爪,伺机而动。黎艳然在里头翻来翻去,最终想起:第一次遇到这个场面时,她是动手收拾过的。 那时她是真正年少无知,不知满地的琐碎是母亲要强的自尊,自以为贴心地清扫掉了它们,结果惹得回家的母亲哭天抢地,制造了更大、更混乱的场面。 她拖着书包回到卧室,肚子咕噜叫了几声。 无奈之下,她到厨房打开冰箱,只剩些耐放的果蔬,熟食是没有了。灶台上方的储物柜倒是还放着几包方便面,在她以为那大概就是她今晚的晚餐时,家里电话突然响起。 “喂?艳然吗?你放学回到家了吗?”是爸爸打回来的电话。 “嗯。”她艰难地发出回应。 喉咙里的血管好像自己打上了结。 “妈妈不在家?” “嗯。” “吃饭了吗?” “没有,家里只有泡面了,准备焖泡面吃。” “不用不用。爸爸今天下午出门前,在你书桌的抽屉里放了点钱,这两天妈妈要是不回家,你就先拿这个钱买东西吃。” 这通电话,黎艳然是第二次接起了。 第一次时,她还追问:“你呢?不回来吗?妈呢?她去哪儿?” 电话那头没有传来爸爸的回答,另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却异常清晰:“在给艳然打电话吗?”那个女人这么问。问的显然不是她,是爸爸。爸爸又叮嘱了两句,匆匆挂上电话。最后黎艳然还是不知道父母究竟都去了哪儿。 这次,她没问,可她还是听见了电话那头不多时就传来了女人的声音,女人还是问的那一句:“在给艳然打电话吗?” 女人说话的语气很温柔,爸爸把电话彻底挂断前,黎艳然还听见她在另一边担忧地问:“放孩子一个人在家行吗?” 一个人独处时,黎艳然是不习惯在外用餐的,她喜欢在属于自己的空间吃饭。然则家中乱糟糟的一切,都在提醒她,最好还是在外头吃完再回来。她抬头看墙上的挂钟,努力和记忆中的时间点对上。如无意外,她吃完饭回来,妈妈应该也回来了。 爸爸留下的钱她揣在口袋里,爸爸一定认为自己安排得既贴心又妥善,他认定妈妈情绪一失控连女儿也顾不上的。他要赢,为了得到支持和口碑,他要让黎艳然亲自感受到母亲的失智和冷漠。 吃什么呢?黎艳然在街边徘徊,接着看到一家 7-11。 她走进便利店,点了一份鱼蛋,在店里为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