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唇角的笑意,有那么一刻,顾云汐很想伸出手,去碰碰他的脸。 燕北说他生活太苦,他也的确活得很压抑,从来,都不爱笑。 如果,他能一直这样笑下去…… ……那夜顾云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君夜玄并不在。 守着她的人是君楚离。 “四皇兄天没亮的时候就出了城。” “他的伤还没好,就要去杀敌了吗?”顾云汐爬了起来。 身上的衣裳已经穿好,肚子上,却好像还残余着君夜玄留下来的气息。 “最近皇城附近混入了不少敌国的奸细,四皇兄之前被父皇责备过,这是父皇给他的惩罚,必须得要将混入的奸细揪出来。” “这些人当中,潜伏着不少高手,四皇兄每日都在喋血中度过。” 见顾云汐眸色微沉,君楚离看着她,深吸一口气后,他道: “汐儿,有件事,我必须要跟你说清楚。” 顾云汐迎上他的目光。 认识君楚离到现在,鲜少见他有如此凝重的表情。 “什么事?”她问。 君楚离捏紧了掌心,好一会,才幽幽道:“关于,一年前那件事的真相……” 第232章 一年前,救她的人,是君夜玄。 顾云汐花了整整一日的时间,才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了下来。 君楚离还在外头,等着。 怕她不肯原谅自己,自从说完真相之后,他就一直没敢进来。 像个犯错的孩子。 顾云汐现在,也没有心情去哄他。 心里,全都是君夜玄的影子。 为了将死的弟弟,用弟弟的身份与她见面,也许从一开始,君夜玄也没想到,他会喜欢上顾云汐。 一年的相处,日久生情,他爱上了自己弟弟喜欢的那个女子。 想要说出真相的时候,蓝渊说,他弟弟只剩下半年的命。 弟弟心心念念,都想着和那姑娘在一起。 鬼使神差的,他将那姑娘娶了回来,以弟弟的名义。 谁对,谁错? 谁又能说得清? 或许大家都错了。 可如今,覆水难收。 傍晚时分,蓝渊来了。 远远看到君楚离坐在凉亭下,一个人孤零零的,蓝渊进门的时候,心里还有几分疑惑。 “王妃,离王爷他……” “他自己犯了错,不敢进来,我也没办法。” 顾云汐看了安夏一眼。 安夏点了点头,出了门,顺手给两人将房门关上。 她自己守在外头,不给任何人靠近。 见顾云汐主仆两如此谨慎的模样,蓝渊已经猜到,她想要说的是什么。 在顾云汐开口之前,蓝渊先道:“王妃,你腹中的孩子,不能留。” 顾云汐看着他,面无表情,一点反应都没有。 蓝渊无声浅叹。 她自己就是大夫,其实,她心里比谁都清楚,是不是? “阿离还需要一次治疗。”顾云汐忽然道。 蓝渊心里一阵收紧:“王妃,还要用自己的血来当药引吗?” 这件事情,除了顾云汐和安夏,大概,就只有蓝渊一个人知道。 他知道王妃那间小药房里的毒物,具体的作用是什么。 这件事情,就连府中两位王爷都不知情。 他们也不过是以为,那些毒物,是顾云汐用来提取什么血清。 但没有人知道,血清,具体是如何提炼的。 蓝渊沉默了好一会,才道:“王妃,恕我直言,你之前往体内注入的毒,已经伤到了孩儿。” “如今王妃腹中孩儿,也不过只剩一息尚存,他饱经剧毒的侵害,就算有机会生下来,只怕也是个……“ 蓝渊知道自己的话很残忍,但就算他不说,王妃心里也清楚是不是? 这件事情,还是得要说清楚。 拖不得。 蓝渊停顿了下,才道:“就算生下来,也是个肢体残缺的孩子,更何况,也……活不久。” 肢体残缺,便是畸形儿,还是个一出生就带着剧毒的畸形儿。 不仅活不久,活着的时候,还会日日饱受病魔的摧残,日夜痛苦。 身为母亲,如何能看到自己的孩儿如此受苦? 蓝渊知道她心里难受,但事到如今,再难受也得接受现实。 “王妃,这孩儿……要不得,趁着他如今还小,王妃……放弃他吧!” 顾云汐的手落在自己小腹上,眼泪终于忍不住,滑了下来。 蓝渊实在是不忍心:“王妃,你还年轻,王爷也身强力壮的,以后,你们还可以要另一个。” 留下孩子,对孩子来说,并不是什么幸福的事。 绝对不是正确的选择。 顾云汐咬着唇,声音喑哑:“你知不知道,当他知道自己有了孩儿之后,他有多激动?” 若是让他知道,他的孩儿终将是保不住的,他会有多绝望? 第233章 君夜玄是在那天晚上,深夜时分回来的。 回来的时候,身上铠甲同样的沾满了血污。 但他今日脚步轻快,哪怕受着伤,哪怕身体依旧难受,可他眼底有光,整个人都像是会发光一般。 怕自己身上的血污会吓坏他的女人,所以,君夜玄回来后,第一时间先回了自己的望月阁,沐浴更衣。 再之后,一刻钟都不愿意耽搁,立即要去凝汐阁。 可他却在望月阁的门口,遇见了一个人。 ……云离阁的密室已经搬了,如今所有东西,都搬到容妃的宁和苑里。 那块无字牌位,依旧安安静静,放在高台上。 君夜玄跪在堂前,跪得笔直。 “她怀了你的孩儿?”昨夜中秋宴会上,楚离抱着顾云汐离席。 君夜玄也匆匆跟上。 顾云汐害喜的事情,还是从政王妃口中猜测开来的,宫中,哪有多少秘密? 今日容妃陪太后用过晚膳后,立即就赶来玄王府。 君夜玄未归,君楚离还在顾云汐的凝汐阁里。 容妃亲自去过,也是亲眼看到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一个人坐在凝汐阁的凉亭下,那孤零零的身影,扯痛了她这个老母亲的心。 “呵,你终于如愿以偿,和你喜欢的姑娘在一起了,离儿呢?你可有想过你还有个亲弟弟?” 容妃气道:“你们在一起了,你弟弟怎么办?他有多喜欢顾云汐,你是不是不知道?” 他还是没有说话。 这倔强的模样,让容妃心如刀割! “为了一个女人,你就如此置他于不顾吗?你是不是忘了,十几年前,是谁替你挡了那剧毒?是谁为了你,饱受病魔折磨了十年之久?” “儿臣没忘!”君夜玄的掌心,一瞬间收紧! “你既然没忘,那就应该知道,你一辈子欠着离儿,你欠了他!” “母妃!”君夜玄抬头,迎上她的目光。 那一刻,他眼底有沉重,也有哀伤。 那是容妃绝少从他眼底看到的神色。 她的儿子,顶天立地,他终将要成为一代枭雄! 一代枭雄,怎么能有痛苦和哀伤? 他,一定是不管遇到任何困难,都能破除,一定是要屹立不倒的! “儿臣,” 君夜玄深吸一口气,此时看着他的母妃,傲气没了,冷漠也没了,只有,最后一丝丝孺慕之情。 “儿森*晚*整*理臣也是你的儿子。” 容妃浑身一震,死死盯着跪在堂前的年轻男子。 这话,竟惊得她忘了回应,甚至,忘了呼吸。 他怎么能!怎么能有如此懦弱的想法? 容妃看着自己儿子的目光,逐渐变得冰冷,最后,毫无温度。 “你可以不是本宫的儿子,但你,是他的儿子!” 她猛地抬头,看着高台上,那块无字牌位。 她的手在颤抖,她的身体也在不断颤抖。 就连声音,都是沙哑而颤抖的:“你是他的儿子!你身上肩负着所有人的希望!你不能有情,不能脆弱,更不能有弱点!” “你必须能人所不能,必须比任何人都要强大!必须,忘记这世间,所有的情,所有的痛!” 她用力捏紧掌心,忽然冲了过去,一把扯住君夜玄的衣裳,用力摇晃了起来。 “你不需要感情!君夜玄,你不需要!你不需要母妃,也不需要妻儿,你不需要!你知不知道!” 第234章 君夜玄从宁安阁离开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时分。 走在小道上,月光将他的身影拉着很长,很长。 起初,他步伐沉重。 但快到凝汐阁的时候,脚步却又轻快了起来。 月光打在他的脸上,甚至,能折射一层明朗的光。 他可以什么都不要,但至少,他有妻子,有孩儿! 顾云汐已经入睡了,君楚离也在后半夜,回了自己的云离阁。 如今的凝汐阁,安安静静的,有一种岁月静好的安宁。 君夜玄将下人遣退,轻轻推开房门,走到床边,看着依旧在睡梦中的女孩儿。 目光,自然而然,落在她的腹中。 顾云汐身上盖着薄被子,他看不见她的肚子。 想要将被子掀开,却又不敢,怕凉风惊扰到他的女人和孩子。 但此时,窗外渗入的一缕清风,却还是将她惊醒了。 床边男人身上的气息,如此熟悉。 顾云汐在片刻的不安之后,一颗心,很快就安定了下来。 “明日还要出城吗?”她问。 君夜玄有些愕然,她今夜对他的态度,似乎比昨日好了不少。 好像,没有那么抗拒了? “明日要去西城,或许得要去三日。” 君夜玄在床边坐下,执起她的手,轻轻握在掌中。 “我会尽快回来,也许,两日就回。” “为了早些回来,是不是又不顾一切去拼命?”顾云汐皱眉。 “不会!”这次,君夜玄态度虔诚,他认真的:“以后都不会了,今日只受了一点轻伤,就只是在手臂上被划了一道口子,真的。” 他甚至掀起袖子,让她看今日的伤口。 虽然伤口不浅,但对他来说,的确只是轻伤。 “我以后,不会轻易让自己受伤,我要……活着。” 活着,才有资格去保护他的娘子,保护他的孩儿。 他以后,绝不会轻易让自己受伤,他发誓! 顾云汐忽然鼻子一阵酸楚。 难道以前,他就没有想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