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婷见他摩挲着手腕上的伤疤,心中五味杂陈。 白采霓牺牲的事情已经过了好几个月,她很难想象孟鹤权怎么熬过来的。 他自杀过,却又能劝她活下去。 “顾医生。” 对于唐婷突然客客气气的一声称呼,孟鹤权有些诧异。 “我刚刚好像听见你说生日快乐,而且你好像活的还不错。” 唐婷皱着眉,像是在寻求能让她重拾对生活希望的方法。 孟鹤权苦笑了一下:“因为我知道甜甜想让我活下去,我也要替她活着,去完成她那些想做却再也没有机会做的事。” 唐婷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脸色忽的一变,神情痛苦地躬下了身子。 胃部的疼痛就像钢刺反复碾过流血的伤口,再难忍耐。 孟鹤权顿觉不好,连忙拨打了急救电话,背起她去找人帮忙。 幸好有景区工作人员的帮助,送唐婷下了山,将她顺利的送上救护车。 经过一番抢救,唐婷的情况暂时稳定了下来。 病房里。 唐婷戴着氧气罩,强睁着沉重的眼皮,艰难地扯着唇角:“顾医生……对不起,本来,你,你该好好的给阮医生过,过生日的……” 孟鹤权看她虚弱的模样,不忍道:“救了你,我想她也会很欣慰的。” 闻言,唐婷眼角一湿:“你们……总是那么好。” 孟鹤权知道她心里也想着她的丈夫,无论是医生还是消防员,职责所在,留给别人的总是坚实的后背。 见唐婷昏睡过去了,孟鹤权走出了病房,一个医生低着头看着病例本走了来。 “少御?” 孟鹤权转过身,看着眼前有些眼熟的医生愣了愣:“你是……徐磊?” 徐磊兴奋地点点头:“是我啊老同学!” 两人是大学同学,可是毕业后各奔东西没有再见过面,没想到这么多年,居然在这儿遇上了。 徐磊夹着病例本走上前亲密地拍了拍他的肩:“你怎么会在这儿啊?” 孟鹤权看了眼病房,反问:“你是唐婷的主治医生吗?” 徐磊道:“对。” 忽然他面色一变,放下了手:“少御,甜甜的事我都知道了,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 孟鹤权眸光暗了暗:“我知道。” 顿了顿,他又正色问道:“唐婷什么时候被查出胃癌的?” “一个月前。”徐磊叹了口气,“她肚子里还有孩子,而且她丈夫也在一个月前牺牲了。” 第三十六章 林家坡 孟鹤权知道这些,但是他有些担心唐婷的身体能不能承受治疗。 她怀着孕,肯定是不能接受手术和化疗的,而且她服用吗啡已经回损伤孩子,往后…… 想到这儿,孟鹤权皱起了眉头。 徐磊忍住又问:“你还没说你怎么在这儿呢,而且怎么遇上唐婷了?” “今天是甜甜的生日,我带她去天湖,路上碰到了唐婷。”孟鹤权回道。 闻言,徐磊眼中多了几分同情。 当年孟鹤权和白采霓结婚他没去成,但也送上了衷心的祝福,作为孟鹤权大学里最好的朋友,他看得出他很爱白采霓。 在看到白采霓为抗疫在A国牺牲,他最担心的还是孟鹤权。 再听他这句话,徐磊心里更是难受。 作为医生,真的有太多无奈。 孟鹤权知道他为白采霓和自己的事难过,便问:“唐婷现在身体状况还算好,尽量让她把孩子生下来吧,看得出她也不想放弃。” 徐磊沉叹地点点头:“我知道。” 他抬起头:“在这儿打算待多久?” 孟鹤权思考了一会儿:“大概三四天吧,我想去林家坡。” 昨天他就问过民宿老板这边医疗条件最差的山村是哪儿,老板立刻就回答是林家坡。 南方山多,林家坡更是在大桥深处,芦云村至少有一条水泥马路,还有其他用碎石扑的算平整的小路,但林家坡却要走半个小时山路才能到,车根本进不去。 徐磊诧异,试探地问道:“你是要去做义诊?” “嗯。” 闻言,徐磊拧眉,虽然不知道孟鹤权为什么这么做,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这应该和白采霓有关系。 他道:“这样吧,还有三天我休息,我带你去,那儿路不太好走。” 三天后。 徐磊将车停在民宿门口,把孟鹤权的行李放进了后备箱。 孟鹤权坐进副驾驶,顺势问道:“唐婷情况怎么样了?” “挺好的。”徐磊一边系着安全带一边回着,“也多亏了你劝住了她,之前她因为丈夫的事一直都抗拒治疗。” 孟鹤权望着窗外缓缓后移的景色,目光深远:“他们结婚才两年,承受了接二连三的打击,难免会想不开。” 徐磊转头看了他一眼,明显感觉到他的语气不知是在说唐婷。 仔细一想,孟鹤权和白采霓结婚也不过两年,他们甚至连孩子都没留下。 暗自叹了口气,徐磊专心地开车。 半个小时后,水泥路变成了泥泞的黄土路,车子开始颠簸。 孟鹤权见路边停着挖掘机还有水泥搅拌车,不解地问:“这里为什么不能修路?” 徐磊道:“前面岔路口右拐是林家坡,左拐是条顾,来来往往都是些运沙的大型车子,把路压坏了,坏了修,修了又被压坏,后来索性就不修了。” 闻言,孟鹤权抿了抿唇,沉默。 又在一条只够一辆车通行的小路开了半个小时,徐磊将车停在一户人家的门外,打了招呼后便将孟鹤权的行李拿下车。 “路不好走,小心点儿。”徐磊拖着行李箱,嘱咐道,“几年前我也去过,我联系了村支书,他会安排你住宿的。” “谢谢。”孟鹤权目带感激地看着他。 徐磊大方一笑:“客气什么,村支书知道你要去给人看病,乐的合不拢嘴了。” 第三十七章 她的期盼 孟鹤权看着弯曲又狭窄的山路,不由想起芦云村。 这里比芦云村更加偏僻,甚至有一段路的一边就是近二十层楼高度的悬崖,他也更难想象林家坡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象。 “年轻人大多数都出去工作了,村里也几乎都剩下老人,一到冬天就犯各种病,老人腿脚又不方便,所以……” 徐磊叹了口气,也没有继续再说。 过了一会儿,他转头又问:“少御,你打算在这儿待多久?” “两三个月吧。”孟鹤权抬头看了眼北方,“我要去的地方还有很多。” 徐磊见他满眼的眷恋,不由皱起了眉:“是因为……甜甜吗?” 他语气小心翼翼的,生怕触碰到孟鹤权心底的伤处。 孟鹤权弯起唇角:“对。” 看着他的笑LJ容,徐磊有一瞬的困惑。 他几度以为孟鹤权离开安和医院,离开桐城是因为无法接受白采霓的离开,但是现在的他好像对白采霓牺牲的事并没有受什么影响。 一时间他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担心。 察觉到徐磊的担忧,孟鹤权拍了拍他的肩,反而安慰他:“你还记得我们毕业的最后一刻时老师说的话吗?” 徐磊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漫天星辰,微光不灭,救死扶伤,千万人吾往矣!” “对。”孟鹤权点点头,抬头望着雾蒙蒙的天空,“漫天星辰,每一颗都是为‘生’而死的人,白采霓是,唐婷的丈夫也是。” 徐磊一怔,停下了脚步。 “白采霓牺牲后,我以为我能习惯没有她,但也只是我以为。”孟鹤权不由摸了摸左腕上的伤疤,“好在有个人把我从泥潭里拉了回来,也让我明白了甜甜最后的期盼。” 想到孟云凯,他心中不禁多了几分感激。 如果不是他,自己现在会是一堆白骨,更没有脸去见白采霓。 徐磊眼眶一热,他转过头擦掉眼角的泪水,红着眼道:“甜甜是个好医生。” 闻言,孟鹤权心头微窒,良久他才点点头。 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翻出白采霓发给他的最后一条短信。 ——我一直是一个合格的医生。—— 下面是迟了一个月的回复,但那红色的感叹号就像溅开的铁水落在眼中,灼热的疼痛让他不敢多看。 然而心却留恋着白采霓最后留给他的这句话。 孟鹤权强忍下心底痛意,收起手机:“走吧。” 徐磊点点头,重新迈开了腿。 两人走了将近四十分钟的山路,才到了林家坡的村口。 远远的,孟鹤权看着一个穿着藏青色棉袄的五十多岁的男人站在那儿,见他们来了,黝黑的脸上顿时笑开了。 “徐医生。” 男人两手在棉袄上蹭了几下才伸了出去。 “李叔,这是孟鹤权。”徐磊介绍着,“少御,这是村支书李新贵李叔。” 孟鹤权点点头握着李新贵的手:“李叔您好,麻烦您了。” “别,别这么说,顾医生能来是咱们的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