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我们这儿的新人办案有些毛躁，给你添了麻烦还请见谅。”杜子建熟练地用客套话向霍启望致歉。

　　“没有的事，毕竟杜大哥你之前已经和我打过预防针了，”霍启望摆摆手，自然地回应道，“倒是这样真的好吗？就让我坐在这儿，不到那边去坐吗？”

　　看着霍启望视线方向上的那个审问时犯人坐的椅子，杜子建不由得笑出了声：“没那必要，本身现在很多证据都在进一步分析当中，所以按道理来说小霍你当前就只是和案子可能有关系而已，那些小同志这么唐突地把你带到这里来本来就已经不怎么合章程了，所以我们也没必要恪守讯问室里的那些破规矩。”

　　“而且如果真让你坐那儿，我估计你也没法尽一个好市民应尽的义务，好好配合我们工作吧，”杜子建对霍启望上下打量了一番，“毕竟我看你现在就已经有点畏手畏脚的了。”

　　“其实没必要那么紧张，反正在我这儿的话，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只要你当真和案件没有丝毫关联，我是并不会为难你的。”

　　看来自己准备的讯问对策应该是用不上了。

　　在回味了一番杜子建的话语之后，得出这一结论的霍启望便彻底恢复了坦然，开始像普通市民一样配合杜子建的工作：“那关于郭为民的案子，杜警官今天还有什么需要了解吗？”

　　“说实话，如果是他那起案子的话，由于我也是刚回来工作，手上并没有更进一步的证据和推论，所以要问的内容上次就已经了解得七七八八了，”杜子建将身子向后一仰，靠在了椅背之上，隐瞒了自己从杜廷先那里知道的‘霍启望与郭为民之间曾经存在矛盾’这一事实，“这次的话，就多关心一下你以前那个同学武绍杰就好了。”

　　“武绍杰？那个账务部高管吗？”霍启望有些疑惑，“我和他也不算熟，是他发生什么事了吗？”

　　借着这个话头，杜子建便将武绍杰被杀害的事实以及一些无关痛痒的细节告诉了霍启望。

　　“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好像挺复杂的，容我稍微梳理一下。”霍启望扶额略作思考，脸上看不出任何波动，“也就是说，因为方氏集团内部的一些人事变动，武绍杰和刚才我在外面看到的那个方文主事约好了私人会谈，但在约定当晚，武绍杰却因为另一个私人邀约将与方主事的会谈延后至今天早上。而今早方主事前往应约时，却发现武绍杰被杀死在了自己家中，而你们的初步验尸结果显示他的死亡时间大概是前天晚上八九点左右到昨天凌晨之间......”

　　“死亡时间认定的跨度是不是有些太大了。”在结束总结后，霍启望有些疑惑地看向杜子建，似乎是在质疑调查的精确程度。

　　“没办法，因为武绍杰案的尸体腐化程度比郭为民案要严重不少，所以目前只能粗略地得出这个死亡时间。”杜子建无奈地耸了耸肩。

　　霍启望点了点头，接受了这番解释，并开始推测这场讯问的主题：“这样的话，我想杜警官你应该是想要向我了解那天晚上武绍杰和郭为民的行踪吧，毕竟如果能够知道他们两个在那天晚上都去过哪里，见过哪些人，做过哪些事的话，对两起案件的侦办都有好处。”

　　“但很遗憾，我只知道这两个人那天晚上有约，其他的就完全不知道了，所以可能帮不上你什么忙。”霍启望面色平静地摇了摇头，但语气里多了些许的无奈。

　　“那个问题目前倒无所谓，”杜子建依旧是一副随意的样子，“这两人当晚的行踪肯定是非常重要的关键线索，这点你并没有说错，我们之后也肯定会去跟进这条线索来缩小侦查范围。”

　　“但今天我不想问这个，我更想向你了解一下武绍杰的一些人际关系，也就是他私下里和什么人来往比较密切。既然你曾是他的高中同学，那应该对他的这种事情多少会有所了解才对。”

　　“也不用担心自己没办法提供很多有效信息，任何相关的情报对我们来说都是有用的。”似乎是感受到了霍启望的犹豫，杜子建从椅背上直起身来正对霍启望，用和他外表极其不相称的轻柔语气补充道。

　　在听到这番话后，霍启望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死死地盯着地面，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在沉默许久之后，那张完全看不出任何表情波动的脸才重新抬了起来，开始像腹语术人偶那般发出声音：“如果是人际关系的话，我确实没法提供，因为我和他现在根本不熟，也就只是到知道他‘喜欢鬼混’的程度而已。至于以前，我也就只是和他在同一所高中上过学而已，也不太清楚他到底交过些什么酒肉朋友。”

　　“但如果不局限于人际关系的话，我倒是可以向杜警官你提供一些其他的线索。毕竟高中时期的武绍杰做过些什么，当时的学生和老师对他的印象又是什么，这种事情我还是很清楚的。”

　　“不过，应该对你们的调查没什么帮助就是了。”霍启望说着，在脸上硬生生挤出了一个笑容，看上去非常奇怪。

　　似乎确实没什么帮助，杜子建在心里嘀咕道，没有说出声。

　　但他转念一想，如果对以前的武绍杰有所了解的话，就可以凭借一般心理发展规律对现在的武绍杰做一个简单的侧写，大致判断出他的行为倾向与社交倾向，进而对武绍杰可能会与哪类人产生激烈冲突有一个大概的了解。

　　知道这一点，对之后进行的摸排工作其实也有一定程度的帮助。

　　而如果直接找武绍杰的顶头上司方文去了解这些情报的话，大概又会被“商业机密”的说辞给怼回来，和刚才一样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也行，那你就大概说说你还记得的那些事情吧。”在想通这一切后，杜子建索性便直接让霍启望依照他的想法来讲述当年的往事。

　　见杜子建对这些陈年往事确有兴趣，霍启望在将自己的坐姿端正了一番后，便开始讲述那段高中时期的故事。

第九章

　　“现在一想，那已经是快接近二十年前的事情了。”霍启望的语气当中满是感慨，但这种感情依旧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那时候的我，其实和杜廷先学弟差不了多少，对很多小事都不是太在意。所以，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特别严重的话，我想我也根本不可能会去了解武绍杰这个人。”

　　“不过那时的我倒没有学弟那么引人瞩目，充其量就是个不起眼的普通学生而已。”霍启望说着说着，打了个岔。

　　“但武绍杰不一样，不仅成绩出众，打从第一次月考开始就一直稳坐年级的前几名，颜值与体能也基本接近满分，而且他的家庭还与那个方氏集团有莫大的联系......”

　　“还真是亲父子啊，我记得在调查林同学自杀的那起事件时，学校师生对武晓明的印象也和这差不多。”杜子建打断了霍启望的叙述，有些无奈地感叹道。

　　由于杜子建的话语让自己想起了那个时常坐在自己店内专注学习的身影，有些伤感的霍启望停顿了一下，许久之后方才继续说道： “总之，这些因素交织在一起，使得那家伙刚入学没多久就成为了学校高层的‘掌中宝’，学生群体中的大名人。”

　　“但当年这个形象还算正面的人却丝毫没有一点作为正面人物的觉悟，不想着严以律己，向师生做好表率，而是借着老师同学的信任与宽容，开始不断发展自己的特权，扩大自己的小圈子，并以这个圈子为基础，霸凌身边的一些普通学生。”

　　“因为霸凌频率很高，手段也比较残酷，所以在学生当中，武绍杰很快就以另一种方式再度出名起来。”讲至此处，霍启望再度停顿了一下，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了看杜子建。

　　“不过，一开始的他倒还很顾忌自己好学生的身份，做这些事情时还比较低调，并没有招致任何教师的关注。即使其间不断有受害者向老师报告，出于对武绍杰身份的刻板印象，那些老师也只不过是把这些举报当作了学生之间的寻常矛盾，做一些简单的处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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