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车里看世界,那是真的好看。 封云霄车停在学校远处的校医院,步行送她回去。 路上她问,腿走这么多路行吗? 他说他还没那么弱。 她问,“那你冷吗?” 事实上,他的衣衫比她要单薄。白衬衫加黑风衣,看起来只有风度没有温度,并不保暖。 封云霄乐了:“我说冷,李老师会把外套脱给我吗?” 苏云汐点头:“会的,您比我更需要。” 他两手抄进兜里,垂首想了会,低声说:“原来是这样......” 梧桐大道落叶扫净,两侧只剩坚实的树干。 他们从长路尽头一直往前走,在校门口默契慢下脚步。 苏云汐朝他挥手:“拜拜,池先生。”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没有立刻走,站在原地等了等他。 封云霄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很久才出声道别:“拜拜。” 进了校门,苏云汐走到阴影处又回了个头。那一眼,深深铭入脑海。 封云霄还在。 冰镇夜风中,风鼓起他的白衬衫。 他双臂垂在身体两侧,正隔着电子门栏与她相望。 预谋邂逅 周日阴。 今天池念上马术课, 所以没有排英语。 苏云汐起了个早,做了套考研英语真题,模拟分估算八十多,还可以。 九点开视频给学生上阅读技巧, 结束这些是上午十点半。 室友在宿舍学不进, 见苏云汐忙完了, 撺掇她一起去市图书馆学习。 大四学姐干不过新生对期末的热情,想学习的时候,校图书馆预约满了。市图书馆是社会人学习的场所,学生比较少, 地方也宽敞,很适合去学术避难。 苏云汐算了算公共交通来回时间, 仅二十分钟,很近,可以接受, 于是拿起公交卡和室友出发。有太白大道东垫底,去哪里好像都不远。 路上, 她掏出手机, 稍微看了下消息。 群消息多得可怕, 嗡嗡一阵狂震。 室友凑头看了一眼, 嚯了一声:“五万多条消息, 苏云汐, 你真牛。” 拉了一圈, 没有重要的私人消息。 她收起手机, 消沉道:“又不是五万块, 有什么牛的。” 室友乐观:“五万块早晚有的啦。就算考研考不上,去教培也能苟五万年薪吧。” 苏云汐知道五万不难。给池念做陪读先生也能五万一年, 但太不稳定了。一旦和雇主闹点不愉快,或者教学方式和学生思路不同轨,很容易被换掉。 她一直搬家,没有属于自己的房间,没有安全感,总在跟又穷又蠢的人卖乖,挣扎在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里。 就算上了大学,这一切也没有好转多少。 教育欺骗了她。 学校没有告诉她,越是要往上走,越是要拼父母。 大一大二的时候,同学之间的悬殊还停留于籍贯哪里,高考几分,期末绩点多少,入d积极分子了没,履历又添了几个对外交流活动。这些都是付出努力可以回报的事。 但到了大三大四,具体到实习单位的申请,雅思托福的刷分,出国留学的计划,工作单位的“安排”,再到买车买房,都出现了巨大的悬殊。 对她来说,教育只是一节台阶。 有钱人在99层上登1级,穷人家在-18层上登1级。 拼了命学习只能让自己变好,但不能让她变得和别人一样好。 那天坐进卡宴,苏云汐扒着车窗回望视野里慢慢缩小的白公馆,忽然意识到,要凭借自己的努力在这座城市锁住一个精致窗格的灯光,需要漫长的岁月。 有些东西,是她一辈子都赶不上的。 室友人在外头,心思开始飘,刷刷手机问苏云汐看不看电影:“最近有校园电影上!图书馆后面有个文化宫电影院,我们学到晚上,去看电影怎么样?” 她似乎忘了自己是因为火烧屁股才来的图书馆。 苏云汐问:“哪部?” 室友以为她感兴趣,赶紧打开猫眼购票,给她看。 “这部我看了。” “啊?你看过了!好看吗!” 苏云汐努力回忆,想起来的只有忽明忽暗的光线,以及封云霄宽厚的肩膀。 他一呼一吸平稳起伏,如风平浪静的海面,舒服极了。 “蛮好睡的。” 苏云汐的高中和电影里的高中相差太多,毫无代入感。电影暖洋洋的,上高中像在谈恋爱,她的高中更像在当兵。 不仅是高中,她的人生都像在当兵。 绝地求生特种兵。 室友低估了社会人的学习压力。周日中午,市图书馆自习区坐满了抱着各类社会考试书籍的成年人,脸上写满生活的不易。 她们随意抢到两个位置,各居一隅,不挨在一块。 苏云汐旁边男人老咳嗽,体味凶重,气味并不好闻。这让她想起了裘红交往过的几个很劣质的男人。 背题时,苏云汐默念这是抗干扰训练,要忍。 待电话震动,她仿佛被拯救一样,暗自松了口气。原来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她左右张望,没见空位,拿上手机决定出去抽根烟。 苏云汐边走边接起:“你好!” “在哪儿?” 封云霄磁性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一瞬酥麻了苏云汐半边耳朵。 她唇瓣一张一合,看着那串数字号码,反应了两秒:“图书馆。” “出来,我在你学校附近。”他口吻不似命令,但听着真的很像跟助理说话。 明明头几回见他,他跟她讲话十分有礼...... 这人是不是杀熟? “我不在学校图书馆。” “那在哪?” “旁边的市图书馆。” “等着。” 他后头没说话,也没挂断。 苏云汐走到图书馆门口,见通话秒数还在计时,想了想,先按下了挂断。 烟自然是没带。 她没随身带烟的习惯。 她拐进条老巷子,找到一家本地人开的烟酒店,往脏腻腻的半透明橱窗扫了一圈,要了包利群。24块,真贵。学校那边只要20块。 上次她贪便宜要了包中南hai,始终不够劲儿。本来凑和抽到考研结束,今天憋不住买新烟,当即决定买利群。 她第一次抽烟就抽的利群,呛死她了。 当时她想的是这烟真难抽,跟村里烧的桔梗似的,后来抽抽习惯了,再抽别的烟,嘴里淡得出鸟。 同理,可能因为第一次和男生产生感情一步就冲到了接w,所以这会儿有个三十岁的男人,一会牵你手一会不牵你手,很奇怪。 这到底是真诚?还是儿戏? 老巷子后头有条小河,颜色深杂,闻着不臭,应是活水。 苏云汐在河边找了块台阶,吹着冷风拆烟。 烟嘴入口的第一秒,肺内像有只手挠了把痒痒似的,舒服死了。 浓烟上头,没两口她就飘了。好多年没抽利群了,一口把她带回高中抽烟的那个天台。 小河右手边是排老店,她所蹲的位置正对一家中介。 抽烟的时候,她就盯着那两张租房售房表。 这片比较老旧,一室一厅1800一个月,两室一厅2400一个月。50平精装130万,55平简装140万。 她碾熄烟头,垂下了眼。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知道封云霄能不能找到这里?他现在就来吗?还是一会来? 苏云汐点开微信,无消息。她等了等,又点燃了第二根烟。 抽到一半的时候,电话来了。苏云汐认认真真确认完这串数字,才点了接通。 “几楼?”他的声音很空旷,听着像是在图书馆大厅。 “我在外面。” “又在哪?” “我同学在里面。”苏云汐不想让别人看见她和封云霄在一块。也不全是为了名誉,主要是怕室友误会他们关系好,会多问私事。 她对电话里说:“出大门左手边有条弄子,不要过马路。你往里走会路过家老烟酒店,再往里走有家门店很小的咖啡馆,沿着这条路继续,路尽头是家定制旗袍,面前有条破河,我在河边。” 封云霄语气流露温和的笑意:“好。” 他没挂,她也没挂。 苏云汐继续抽那半根烟。 其实她想掐掉,散散烟味,又不想浪费最后半根。 “在河边干吗?” 封云霄皮鞋踩在青石板小径上,发出空落落的响动。 “思考人生。” 苏云汐举着手机,听着声音,知道他在朝她走来。他脚步不慢,应该很快就到了 |